“我去!小禾同志,你这阅读理解能力,不去情报科屈才了!”祝一凡夸张地抱紧文件,缩了缩脖子,一脸我懂我懂的正经,“服了!真服了!小的这就滚去搬砖!”说罢,他抱着那堆摇摇欲坠的文件,螃蟹似地横着挪向门口。
就在祝一凡的手刚摸到冰冷的门把手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像着了火一样疯狂震动起来,铃声是刺耳的《男儿当自强》,在安静的办公室格外突兀。“啧,催命呢?”祝一凡嘟囔着,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吴定波”三个字。他皱着眉接通,没好气地:“喂?老吴?啥事儿火烧眉毛了?我这儿正…”
他话没说完,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滞了。关青禾和刚回办公室的崔媛媛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你说什么?!捉奸?”祝一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朝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窗外梧桐虬枝在暮色中如同鬼爪,“在哪?汽贸城东门?现在?!候着,我就来!”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吴定波急促而清晰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隐约可闻:“对!一凡!我车抛锚了!就在汽贸城东门这,打着双闪!手机也快没电了!你赶紧的…”
祝一凡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捂住话筒,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穿透力,一字一句地对着电话那头说:“老吴…你他妈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关青禾和崔媛媛困惑的脸,最终落在窗外那片深紫的、仿佛凝固的暮色上,声音如同结了冰:“大队门口的路面监控,清清楚楚显示没人,鬼影都没有一个。你这会儿,应该正坐在你律所的老板椅上,端着咖啡憋笑呢吧!”
吴定波极为愤怒地骂道:“去你的老祝,想什么呢,我有必要玩你么?我闲得!”
话音刚落,“滋啦”一声尖锐的电流爆响,办公室顶棚的日光灯管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濒死般的嗡鸣,随即,“啪!”彻底熄灭!整个办公室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发出单调而诡异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嗡嗡”声。
崔媛媛短促的惊呼被掐断在喉咙里。黑暗中,关青禾能清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死寂。
只剩下那空调的嗡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限放大。
3、
三个月前那个诡异的电话和断电事件,成了祝一凡心头一根拔不出来的刺。吴定波坚称那天自己确实在汽贸城东门抛锚,手机电池耗尽前最后一刻打给了他,而祝一凡看到的监控画面却空空如也。
祝一凡没有找到吴定波,他精心设计的捉奸也泡汤了,两人为此争执不下,关系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钱惠子在那之后,总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令人不安的笑意打量着祝一凡。
这一日,又接到吴定波电话的祝一凡早早站在海聚汽贸城东门外。这里靠近传闻中夜色下才会出现的鬼市,在白日里,也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冷清。
巨大的钢铁展厅在初冬灰白的天空下闪着钝光。他几乎要把这片区域翻了个底朝天。
吴定波依旧跟个鬼一般,看不到魂魄!
“老吴!吴定波!”他的喊声在空旷的展厅间回荡,被冰冷的钢铁和水泥无情地吸收、碾碎。没有回应。只有远处维修车间传来的零星金属敲击声,像敲打在空荡的心里。他查看了吴定波电话里描述的停车点,地面干净得连一滴油渍都没有。
询问对面车管所的保安,得到的只是茫然的摇头。
“祝主任,这汽贸城太诡异了,那边的事情我们一般很少过问,前辈们都说了,视若无睹,会活得长一点。”
祝一凡无奈地摇摇头,这鲁策带出来的兵,真就他么的不一样。
高科技的GPRS让吴定波疯狂,三个月前的渣滓,加上这次毫无结果的疯狂寻找,像沉重的铅块坠在胃里。一无所获。巨大的失落感和那夜电话的诡异阴影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疲惫和烦躁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决定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就在他走向自己停在远处的车子时,眼角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车:徐萍那辆红色的CC。它孤零零地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走近一看,祝一凡心里咯噔一下:两个后轮都瘪了下去,车身微微倾斜。车窗紧闭,里面似乎没人。
“徐萍?嫂子?”他试着喊了一声,绕着车走了一圈。透过沾着灰尘的车窗,隐约看到驾驶座上蜷着一个身影。他用力敲了敲窗户。
里面的人似乎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正是徐萍。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看到车窗外是祝一凡,她仿佛溺水者抓到浮木,猛地按下车窗按钮。
“老祝,老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沙哑,“我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到这儿突然就没气了,两个轮子都瘪了!我叫了救援,电话一直打不通…这里好偏僻,我一下子睡过去了…真特么的诡异。”她声音哽咽,身体微微发抖。
“稍安勿躁,有我在。”祝一凡心头一紧,迅速冷静下来。他先确认了徐萍身体无碍,然后立刻动手更换备胎(只有一个),并从自己车里拿出便携充气泵处理另一个轮胎。
初冬的寒意渗入骨髓,昏暗的天色下,祝一凡蹲在地上忙碌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徐萍裹紧大衣站在一旁,看着他沉稳的动作,慌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暖意。
她心中想的是:“这小师弟不错,给人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
当最后一个轮胎充好气,祝一凡站起身,抹了把额头。徐萍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上前,用力抱住了他:“老祝,谢谢你!刚才…刚才姐真的吓死了!这鬼市真是名不虚传,靠近一点都浑身不自在。”
祝一凡猝不及防,身体僵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徐萍身体的颤抖和传递过来的强烈情绪,是纯粹的恐惧后的释放和感激。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就在这一刻,在远处一辆刚驶入汽贸城、准备停车的黑色轿车里,一双眼睛正透过车窗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们。驾驶座上的人,赫然是吴定波!他紧盯着那相拥的两人,尤其是祝一凡轻拍徐萍后背的手,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充满了被背叛的怒火和惊愕。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住。
而在汽贸城入口保安亭昏暗的玻璃窗后,钱惠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又瞥了一眼刚刚停下的吴定波的车,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诡谲、冰冷,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