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眯起眼,“老子就把你卖到金丝雀笼去,让你天天被那些有特殊嗜好的贵族老爷把玩,你猜猜,到了他们手里,你这小身板能撑几天?”
琉弥亚浑身一颤,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深夜的寒气无孔不入地钻进琉弥亚这间位于贫民窟深处的摇摇欲坠的小木屋。
四面漏风的墙壁根本挡不住呼啸的夜风,屋顶的破洞漏下几缕月光,洒在只随便铺了张草席的木板床上。
琉弥亚蜷缩着身体,将薄得透光的毯子裹在身上,但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连牙齿抖都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他仰着脸,失神地望着屋顶那个最大的破洞,还有破洞外那片被城市污染熏得灰蒙蒙的几乎看不见星辰的夜空。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夜莺庄园奢靡的起居室,还有那个看穿了自己所有伪装和算计的黑发黑眸的少年。
那个少年,曾用陈述的语气叫破了他极力隐藏的身份——“你是精灵?”
呵,精灵……
琉弥亚的嘴角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活得如阴沟里的老鼠,任人欺辱践踏的精灵?
他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混血杂种!除了这张继承了精灵美貌的皮囊,他一无是处!
只不过,这张脸非但不是恩赐,反而是招致灾祸的根源,没有力量,没有地位,连躲起来安稳度日都成了奢望。
在塞罗米尔这样物欲横流的地方,如果找不到强大的靠山,像他这样的“漂亮货物”随时都有可能被拖到角落里,像牲口一样被打上烙印,锁进不见天日的牢笼,成为一件精致的玩物。
想到这里,琉弥亚心底升腾起些许悔意,脑海中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念头:那天逃出夜莺庄园后,他为什么不厚着脸皮跟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哪怕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那样的话,他如今是不是就不用躺在这破床上瑟瑟发抖,不用再忍受罗根的恐吓和侮辱?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琉弥亚自己狠狠地掐灭了。
没用的,别痴心妄想了。
琉弥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深深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毯子里。
那个少年不一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眼就识破了自己层层包裹的谎言和伪装,看透了自己骨子里的自私和卑劣。
自己引以为傲的骗过了无数人的精湛演技,恐怕只会引来那个少年一声不屑的冷笑。
不敢赌。
琉弥亚实在不敢赌对方会在看清他这颗污浊的心之后是施舍一点庇护,还是像丢弃垃圾一样把他踢开,就像他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
精灵?
他揪紧了胸口的衣襟,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舌尖尝到的只有无尽的苦涩——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纯血精灵该多好?拥有强大的元素亲和力,拥有漫长的寿命,拥有族群的庇护……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精灵的外壳,内里却是一个在泥潭里挣扎求存的连灵魂都散发着腐臭味的怪物。
……
第二天傍晚,琉弥亚被罗根和他的手下从破屋里拽出,带到了塞罗米尔城郊外的商道旁。
“就是这儿了!”罗根指着那条通往密林深处的土路,用力拍了拍琉弥亚的肩膀,“机灵点,给老子钓条大鱼上来,别他妈再弄些穷酸炼金学徒糊弄人!”
说完罗就根带着十来个手下埋伏在路旁的灌木丛后,只留下琉弥亚独自站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中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就在琉弥亚以为今晚或许能侥幸躲过一劫时,商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罗根从灌木丛后探出半个脑袋,朝琉弥亚使了个眼色,眼神里充满了催促和威胁之意。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身穿棕色皮甲,外面罩着件旅行斗篷,腰间还挂了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阔剑,看打扮就像是一个混得不太如意的底层冒险者。
琉弥亚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迅速切换成迷路少年慌张无措的表情,当中年冒险者走近时,琉弥亚“恰好”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踉跄了几步,正好挡在了对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