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舞澄澈的目光静静地流淌过他的每一寸神采:儒雅的气质,忽然演变成了道貌岸然的面具;满腹的才华,不过是阴谋诡计的掩饰;就连那令人称颂的传世智谋,也不过是伤天害理的卑鄙手段而已。他,的确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以琴音至人死亡,以琴音为刃之日起将生死置之度外。清儿,真是服了你。”他的话似乎有点多,但清舞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句句是掷地有声。
“你以为你可以一眼看透别人的一切?玉师兄,你太高估自己了。”清舞平静的打断他的分析。长时间的杀戮非但没有使这颗良善之心变得暴戾,反而更加平和,亦更加淡然。
“清儿,仇恨当真的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吗?杀我怎样,不杀我又如何?等我死了之后你将如何?如你所言,毁了琴,然后自杀,带着眼泪为你的家人殉葬?可是你会悲伤会落泪吗?”玉轩辕的话隐隐有些质问的味道,又带着不甘似的。清舞不由一呆,有种异样的情愫袭来:他的话似乎弦外有音?玉轩辕依然喋喋不休,清舞索性闭上眼背过身任由他啰嗦。心下有些微凉,有些鄙视:这样阻止我打消复仇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什么恩人,什么枭雄,懦夫!
“清儿,好好休息吧。”玉轩辕掩门而去,一抹熟悉的白影消失在红木扇门之后。
清舞的心情却停不下这种汹涌的跌宕:熟悉的玉轩辕,痛恨的水飞魂是同一个人。于我,他是知己,是兄妹,既然三番四次的救下我又何必与我结仇?玉轩辕,易名水飞魂做下这等孽事究竟缘何?难不成真的就只是因为一个命格只说么?想到此处,心竟一阵撕痛。“你会悲伤会落泪吗?”这话在耳旁萦绕。是啊,原本以为在血腥中穿行久了,情会麻木;在腐尸中历练久了,心不再痛。可是清儿终究是个凡人,心还是会痛,会悲伤,会难过,会悸动。逸,我该怎么办,你在哪里?玉师兄,一边是你的恩情,一边是我的家仇,我该奈你若何?
六七 喜怒交织意百转 恩仇两难心一决
“清儿。”这家伙当真活得没心没肺,都不怕清舞趁他不备将他除之后快。清舞微微蹙着眉头白了他一眼,这万艳同悲的毒药倘若错过了最佳解毒时期,那可是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才能复原的。“清儿,你倒是说话呀?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他一脸郁闷的看着清舞,无理的耍着赖皮。
“玉轩辕,你想听什么?”清舞斜睨着他,颇有深意的问道。在这个名叫“飞魂”的山庄已经住了十几天的时间,呆得久了,想得多了,心也便乱了。中途调息几番误入歧途,是玉轩辕将清舞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拯救回来。眼前的男子对清舞仍是关怀备至,和她在一起时还是谈笑风生,他愈是自然愈是无谓清舞便愈加迷惑。清舞常常在心里琢磨:“他是谁,玉轩辕还是水飞魂?我到底该不该杀他,他终究有恩与我;我究竟该不该留他,是他毁了净尘宫,毁了雪府,毁了我的亲人……”
“清儿,你有心事。”看着清舞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把玩着银笛打断清舞内心的挣扎,一语道破她的心思。清舞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眼,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你是在想该不该杀我?如果需要我的意见,我建议你为父报仇。”玉轩辕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银笛,笑容的背后有种异样的情怀,分明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却隐隐多了些决绝的味道。
他的建议让清舞的身体不经意的震颤了一下,不解的望向他,心下思绪翻滚,疑惑迭生:有人会建议仇家杀了自己么?他在想什么?我杀了他,我岂不是一个不义之徒?他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玉轩辕对上清舞茫然的样子,很欠扁的问道。
“你,真的灭了雪府,毁了净尘宫?”清舞咬咬嘴唇下着狠心问出做梦都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啊,我玉轩辕欺师灭祖了,杀了爹的师父,烧了师门,而且还把爹最爱的师妹一家连人带物付之一炬。”他承认的这么爽快,清舞惊然,不自主的退了一步。
“那轩辕宫呢?蚩尤山庄呢?”清舞的手紧紧攥住,声线里有细微的颤音。
“没错,也是我烧的。”玉轩辕仍然把玩着手中的笛子,仿佛那些事情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疯了么,火里还有你父亲,你这个变态,你这个疯子!”心好痛,清舞的声音由小声的自问慢慢的演变成竭力的质问。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听着这一切,恐惧?失措?难过?仇恨?……不重要了,什么心态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这样呢……”声音有一点点无力的低下去,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追问的情愫,听的人心里莫名的柔软下来。
“所以,清儿你要报仇。不必诧异,你亦不必担心背负什么骂名。一切的一切,我只能给你两个字:宿命。”他转身离去,并没有多做解释。留下清舞一个人在原地怔怔的出神。
“不必多问了,玉师兄。想来爹爹被诬陷成通敌贼,还有假的玉面修罗甚至引起两国交战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天下第一聪明人,可是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便是信了这宿命二字。水飞魂,那就一决生死吧!”清舞默默的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不要多问了,清儿。倘若那日不是以为你死了喝的酩酊大醉,又怎会不小心焚了轩辕宫?一心想为你报仇,才惹得天下大乱。不过,不想让你知道的,因为祸已经酿成已无法挽救……”玉轩辕毫无预兆的停住脚步,心下百转千回。
六八 王爷接报急动身 清舞吟唱欲伏命
“王爷,有只苍鹰一直在王府上空盘旋。”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俯身在慕中逸身前报到。
“嗯?去看看。”他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苍鹰仿佛知性一般,一圈圈盘旋着慢慢下落,停在慕中逸面前不远的桦树上。慕中逸有些吃惊的望着通身鸦雏色的苍鹰,细细的眯起凤眼仔细打量着它:倒不像是有什么奇异之处,难不成是什么人有讯传来?顺着思维,那睿智的目光随即下移,苍鹰有力的脚爪上果然拴着一枚小小的竹筒。
“墨甲,去把上次本王乘去竹林的那匹马牵来。”盯着那苍鹰半晌,慕中逸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似的,转身对那侍卫吩咐道,脸上还带着高深的笑容。那侍卫应声而去,却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这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气味,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吧……慕中逸笑着望着那只苍鹰,思绪却早已飞回到那日和清舞一同从竹林中出来的时候。那股袭人的香气犹在身旁一般……
“王爷,马来了。”话音未落,那苍鹰一声长鸣,迅急的向那马儿的脖颈出俯冲下去,惊得慕中逸心头一颤:怎么?难不成清儿身上的气息对这样的灵物到不起作用么?
虚惊一场……看到那苍鹰稳健的停在马背上,没有半点惩恶的迹象,慕中逸的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轻而易举的得到竹筒中的讯息,小小的纸条上不过写着:速至苍绝飞魂庄,急救清儿!慕中逸当下大惊,转身冲向马厩,顾不得其他,即刻冲出府门去了。
白蹄的黑马飞一样奔驰在官道上,健壮的躯体仿佛闪电一般。前进时呼呼生风,吓得众人躲避的远远的。这速度,甚至让人看不清马背上低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慕中逸的眼神满是担忧,脑中浮现的就只有纸条上那句话。这纸条是何人所传?这讯息又是真是假?清舞为什么会在苍绝峰?……心急如焚,向来深思熟虑。步步周详的他竟然不顾其它,心中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