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留学的日子里,她才知道母亲那句“没有能力供你重来一次”这话真正意味着什么。
在与母亲越来越不定期的越洋电话中,到她从不肯在“家”接视频聊天的举动和一句句前后相违的无力话语中,朝岚再天真也能意识到,家里遭受的困难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是彻底无法再负担她在国外学习和生活的程度。
她只好对母亲说自己申请了奖学金不再需要家里给钱,然后偷偷外出找兼职,打工赚钱供自己读书生活。
她觉得至少这样怎么也能坚持到毕业。
可事实上随着学术论文、课业实验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加上她又不得不花费相当一部分时间去打工赚钱,以至于多次与奖学金擦肩而过。
到了学业后期,许多同学都开始进一些科研机构做项目,但因为她有几门课成绩都徘徊在边缘,投出的简历几乎没收到个像样的offer,事业和生活皆是困顿。
如此的留学生活,将她限制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两点一线,别说没有时间去领略异国风情,甚至连正常的人际交往都很少了,留学圈里的友情基本是建立在家境基础上的,抛却华丽风光的外表后,最初结识的朋友已然渐行渐远,曾经追求过她的男同学也都开着跑车去追其他的漂亮姑娘了,她就像是一个存在感模糊的灰姑娘,多数时间被人遗忘。
于是,最后的最后,她有一门课程不得不重修两次,但没人告诉她这样会被强制退学……
最终她不得不狼狈的回到国内,想着至少还有国内的文凭找到一家正规的医院规培。虽然前途或许远不如前,至少医疗相关的工作收入总不会太差。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生活总是没道理可讲。
当她两年没回国,假装学成归来后回来,看到了父母的真实生活状态——
父母竟然住进了养老院,母亲提前退休,为了生计做了养老院的护工。
而父亲,她都没认出来。
……
朝卫东瘫痪在床,大热的天还穿着长袖盖着薄棉被,其实他对外界的温度没什么感知,只因万秋红摸着他长年冰凉的皮肤,觉得他冷、怕他生病才不得不给他穿得厚实一些。
这样的他,对女儿的到来自然也没什么反应。
依旧是任由万秋红摆弄着,和女儿进行所谓的互动。
朝岚心里本来就难受,看着父亲又没忍住掉下眼泪。
尽管回国后也探望多次了,她始终无法接受眼前这个肌肉萎缩、面颊凹陷、双眼呆滞的人是曾经那个倔强又爱发脾气的父亲。
以前她最受不了父亲暴躁的样子,可如今她却宁愿天天挨骂,也不想父亲变成这样。
万秋红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眶,怕自己也跟着哭起来,催着女儿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后,她又非拽着女儿找尹昙辞行,气得朝岚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堵。
尹昙显然也是被迫营业的姿态,竟然还是那身衣服,唯一变化的是脚上的拖鞋换成了老北京布鞋,目测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元。
勉强寒暄完,朝岚闷头就走,万秋红对女儿有愧疚,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大门口走去。
哪想人刚走到大门口,就和高英杰走了个顶头碰。
高英杰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对二人道:“全院封锁,任何人不许出入!”
不等她们反应,后头的车上又陆续下来好几个陌生面孔的警察。
在炎炎烈日下,警戒线重新拉起,养老院的大门再次被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