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回到书房时,时度早已大剌剌地斜靠在太师椅上。
两条长腿交叠着架在书桌边缘,手里还把玩着一把锃亮的小巧左轮,枪管在他指间灵巧地转动。
听见推门声,他头也没抬,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拖长了调子道:“哟——周大少爷,回府不先处理正事,倒有闲心去瞧小跟班?”
“哦,不,私人助理。”
“怎么,一会儿不见,如隔三秋?”
周砚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主位,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随后丢过去一个“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发癫”的锋利眼神。
时度浑不在意,反而挑了挑眉,枪管在指尖转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陆青推门而入。
他走到周砚跟前,汇报:“少爷,齐先生今日出门,跟着的兄弟全程看着,并无异常。”
“接触过的商铺老板、街上的行人,背景也都细细查过一遍了,干净。”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后去的那家文具店,买的是宣纸、毛笔,还有洋行倒闭清仓的废旧无线电零件。”
周砚正翻开一份卷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才稳稳地落在纸页上。
面上看不出波澜,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心底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因着陆青这句“干净”,竟悄然松了一分。
或许,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那个总是带来意外、又满脑子古怪念头的齐小川,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话说回来,”时度终于放下了他那两条碍事的腿。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周砚,“话说,这位齐先生,到府里多久了?”
“满打满算,三月有余。”陆青回答道。
时度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三个月……
“以往那些别有用心塞进来的探子、细作,能待上一个月不露马脚都算本事了。”
“这位齐先生,倒是刷新纪录了?”
他话锋一转,脸上那份惯常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起来,眼神里透出几分难得的认真。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本事。”
“单凭他能捣鼓出青霉素救你一命这一桩,就足够让人想把他留下了。”
“更别说他做的那些做账的新花样。”
“老账房先生捧着算盘珠子扒拉半个月都未必理得清的烂账,到了他手里,那些表格、公式一套。”
“不出两天,条是条、缕是缕。”
“连三爷那档子事里夹带的私货,也是核账时都给揪出了线头,硬是让你顺藤摸瓜连根拔了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周砚,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蔫坏意味的笑。
“要不……少爷,您牺牲牺牲色相?”
“我看他对你这张脸,挺上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