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蓦地划过一线可能,只有短短一瞬,刚想抓住,又被纪凛打断。
“阿时。”纪凛掀开被子,“之前你说的怀疑之处,我们去看看。”
赵敬时愣了愣,旋即点点头,那缕神思倏然散了。
按照段之平所说,当年赵平川发现城内有奸细,向朝廷请命未果,第一时间就翻遍了整个阙州城,试图找出内奸与漠北通讯的证据,却没发现任何线索。
直到赵平川和郑思婵查到筑鹰楼,漠北突然大举进攻,与此同时,冯际良顶着督军的名义自京城来到了阙州。
此事在后来的赵氏罪状书上也有陈列,言说当年赵平川结党营私,拉拢心腹,肃清阙州城一事从寻找内奸变成了排除异己,而能辩驳的人已经步入黄泉。
若是当年再给赵平川一段时间,哪怕只有几天,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
赵敬时与纪凛以抓药的名义偷偷从药房后身离开,只留下车驾停在外头,一路拐弯抹角地来到筑鹰楼。
筑鹰楼本是赵平川十七岁一战成名时,皇帝赐予他的封赏,边关苦寒,赵平川觉得此楼奢华,贵不可言,不敢独享,于是得到皇帝准许后搬空了里头所有的宝贝,变卖成钱财与粮食,悉数分给了阙州城的百姓。
筑鹰楼便成了一座空楼,赵平川常年征战在外,苦守朔阳关,百姓感念定远将军的恩德,每每有什么好东西都送到筑鹰楼中去,再由定远将军府上专人处置。
后来赵平川大礼迎娶郑思婵,婚宴就在筑鹰楼中办,这些事便都交给郑思婵处理。
然而时过境迁,怀霜案后,筑鹰楼人去楼空。
当年赵平川把此处作为最后检查之地,也是因为怎么说都属于自家财产,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奈何事情越查越古怪,等到只有筑鹰楼一栋楼尚未检查时,赵平川才觉得不对劲。
斗转星移,赵敬时同纪凛翻进楼中,面对空空一座建筑,也觉得极其古怪。
赵敬时狐疑道:“这座楼里面……”
“有些新。”
纪凛不动声色地接下下半句,缓步来到楼中央。
整座楼呈塔式环绕,自一楼往上看每一层都能尽收眼底,最上头用琉璃瓦做顶,阳光倾泻,像是落入一口深井,正如这座筑鹰楼给人的感觉,明明只有四层,却让人无端生出足有百丈的窒息与压迫。
“按道理来讲里头应该落灰。”
纪凛想要俯身,赵敬时却先他一步蹲下,用指腹擦过地面,干干净净。
“楼里应该常有人走,又不想辨出脚步痕迹,索性将地面全擦了。”赵敬时捻了捻指腹,“真勤快,也真有空——尚成和平日里断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赵敬时屈指成拳,敲了敲地面。
咚咚,咚咚。下头是实心的,赵敬时也不急,就这么走一步敲一步。
“你觉得在下面?”
“问题若在上面,当年定远将军就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都查不出筑鹰楼的问题,还等来了冯际良和漠北军。”赵敬时手下功夫不停,缓缓道,“筑鹰楼的架构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想要在这上头做文章,那应该也是定远将军意料不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手下的响动猝然变化。
纪凛和赵敬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赵敬时又敲了敲,地面回以空荡荡的响声。
下面是空的。
得到这一结果,赵敬时推着纪凛让开了些,一面抽出孤鸿剑,对着缝隙便狠狠刺出。
剑锋卡在地砖边沿,手腕一翻,长剑蓦地将地砖分成两半,倏然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