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父亲回来了?
最后几个字,终究未能说完。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唯有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力想要展露的、让她“放心”的弧度,却显得那么苍白而破碎。
苏瓷僵硬地抱着他彻底软倒的身体,手里握着那卷冰冷刺骨的圣旨,看着他惨白如纸、生机几乎断绝的脸。
耳边回荡着他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解除婚约、祝她“好好”的话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茫和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被他亲手彻底打碎,连同他自己一起,埋葬在这荒庙死寂的月光里。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猝不及防地滑落,砸在他冰冷的脸颊上,溅开一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庙外,夜枭凄厉的啼叫声划破夜空。
而庙内,只剩下三个人交错缠绕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微弱,一个几近于无),和那卷沉重得几乎握不住的……解婚圣旨。
山神庙内,死寂如坟。
苏瓷抱着生机几近断绝的谢无咎,指尖感受着他微不可察的脉搏,那滴滚落的泪痕迅速变得冰凉。那卷明黄的退婚圣旨硌在她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抽痛,却又冰冷得让她浑身发颤。
自由了。
他以这种决绝惨烈的方式,将她推开了。
角落里的陆惊鸿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毒素逼出后,他正在缓慢恢复意识,睫毛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僵滞的苏瓷。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机械的理智。
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将谢无咎平放在干草上,快速检查他的伤势——心脉处一丝微弱的内力吊着最后的气息,是方才为陆惊鸿逼毒时残留的,但也随时会消散。必须立刻施救!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划破自己尚未愈合的掌心,以血为引,混合着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血脉之力,在他心口周围绘制繁复的保命符纹。这一次,她不惜代价,甚至逼出了一丝心头精血,融入符纹之中。
淡金色的光晕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黯淡,却顽强地护住了他那一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做完这一切,苏瓷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全靠意志强撑才稳住身形。她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追兵那种杀气腾腾的急促,也不是谢无咎来时那种濒死的拖沓,而是沉稳、从容,甚至带着一丝熟悉韵律的脚步声。
苏瓷猛地抬头,握紧匕首,警惕地看向庙门。
吱呀——
庙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影逆着微弱的月光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半旧却干净整洁的青灰色布衣,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
但苏瓷的心脏却在那人抬步跨入门槛的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走路的姿态,那身形轮廓……
那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的面容,鬓角微霜,眼神沉静如古井,此刻正复杂地、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望向庙内景象,最终目光落在摇摇欲坠的苏瓷身上。
“……瓷儿。”
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苏瓷耳边。
苏瓷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早已“战死沙场”、灵位都已入宗祠的苏家之主——苏缙!
他不是死了吗?那场惨烈的战役,尸骨无存……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