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故意放慢脚步,在一个卖Trdelník(捷克传统甜点)的摊位前停下,假装要看价格,实则利用摊位的反光金属表面观察身后。那两人也停了下来,假装交谈。确认了!他开始加快步伐,转入一条相对狭窄、游客较少的侧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明显加快了节奏。
侧街光线昏暗,两旁是古老的住宅楼,只有几个喝醉的英国游客在远处大声说笑。叶舟的心跳如擂鼓,他开始小跑,背包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后背。身后的脚步声也变成了奔跑,沉重而迅速,正在快速接近!
就在他感到绝望,以为自己即将被追上的时刻,一只有力而稳定的手突然从旁边一个深邃的门洞里伸出,精准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股巧劲将他拉入黑暗之中。叶舟刚要挣扎惊呼,就听到了那个已经熟悉的声音:
“安静,教授。是我。别出声。”
艾莉丝将他拉入狭窄门洞的阴影最深处,用手势示意他保持绝对静止和沉默。她的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几秒钟后,两个追踪者喘着气跑过门洞,他们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完全没有注意到阴影中屏息凝神的两人,继续向前追去,脚步声逐渐远去。
“你怎么——”叶舟刚喘过气要开口,艾莉丝就用一个凌厉的手势打断了他。
“不是时候,”她几乎是贴着耳朵低语,气息温热,“他们很快会发现追丢了,会回头搜索。跟我来,快!”
她再次带头,领着他不再走大路,而是穿行于一系列越来越狭窄、宛如迷宫般的中世纪小巷和通道,这些地方甚至连地图上都未必标注。她似乎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轻松地翻过一道矮墙,推开一个看似封死的木栅栏,导航穿过某个教堂的墓地,最终来到一扇毫不起眼的、饱经风霜的橡木门前,门上的铁饰已经锈迹斑斑。门上方有一个几乎被磨平的石雕符号,隐约像圆规和角尺的变体。
她没有敲门,而是用手指在门板上以一种特定的、复杂的节奏敲击着:三下快,两下慢,然后一下快,停顿,再重复两下慢。
几秒钟后,门内侧传来一系列金属栓锁被滑开的沉重声响。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神情警惕的脸出现在门缝后,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着他们和身后的街道。那是一个矮壮的光头男子,大约六十多岁,穿着皮围裙,像是中世纪工匠。
“Vítámetě,sestro,”欢迎你,姐妹男子用低沉沙哑的捷克语说道,目光在叶舟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
“Pospě?si,Milo?i。J**epronásledováni。”快点,米洛什。我们被跟踪了艾莉丝急促地回答,同时轻轻推了叶舟一把,示意他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关上,沉重的门栓再次落下。里面是一个温暖而光线昏暗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古老钟表店的后室兼工作室,但又远比普通钟表店奇特。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灰尘、金属润滑油和某种淡淡的、类似没药的香料味道。墙上挂满了各种古老而精密的手工钟表、星盘、黄道仪和复杂机械图纸。工作台上散落着齿轮、发条、镊子和放大镜。四周摆满了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皮革装订的古籍、泛黄的卷轴和扎捆的笔记。角落里甚至放着几个古老的地球仪和人体解剖模型,整个空间像一个充满奇珍异宝的密室。
“叶舟教授,这是米洛什(Milo?),”艾莉丝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尊敬,“我们兄弟会在布拉格最资深的守护者之一,也是这座城市活的历史地图。”
米洛什向叶舟微微点头致意,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块绒布擦着手上的油污。他走到一个古老的橱柜前,拿出一些黑面包、一块硬奶酪和一瓶清水递给叶舟。他的动作沉稳而缓慢,与艾莉丝的敏捷形成鲜明对比。
“Jez,”吃他简单地说,语气不容拒绝。
“吃吧,”艾莉丝翻译道,虽然叶舟已经从手势中明白,“你需要保持体力和血糖。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休息。”
叶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接受了食物和水。同时,艾莉丝和米洛什用快速而低沉的捷克语交谈起来。从他们严肃的表情、急促的手势和偶尔瞥向监控屏幕(一个隐藏得很好的现代设备,显示着门外多个角度的黑白监控画面)的眼神判断,情况似乎非常严重。
“发生了什么?”叶舟最终忍不住问道,咽下干硬的面包,“那些人是谁?是‘看守者’?还是特蕾莎的人?为什么他们如此迫切地想要抓我?我只是一个学者!”
艾莉丝转向他,表情凝重,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深邃:“这不是关于你个人,教授。从来都不是。而是关于你所知道的东西,关于你正在破译的知识,以及…关于你能够做到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解读《光之书》。”
她走到一个巨大的、雕刻着繁复星座图案的古老地球仪前,手指在特定的经线纬线上按压、旋转。地球仪内部发出几声轻微的、机簧咬合的咔嗒声,然后奇迹般地从中轴线裂开,露出一个隐藏的空腔。里面衬着深色的天鹅绒,躺着一份古老的文件,纸张脆弱发黄,看起来与《光之书》的风格惊人地相似,但尺寸更小,更薄,上面的符号更加密集和复杂。
“这是‘钥匙’的另一部分,或者说,是‘注释篇’(Glossarium),”艾莉丝说,极其小心地取出那份脆弱文件,戴上了白手套,“索科尔博士在死前不久,通过破译《光之书》中的一组密码,最终定位并找到了它。他认为《光之书》本身——我们称之为‘原理篇’(Principia)——是不完整的,更像是一本天书或密码本;需要这份‘注释篇’才能对其进行正确的解读和理解,揭示其真正的操作含义。”
第7章:追杀与盟友
叶舟屏住呼吸,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损伤那脆弱的纸张。这份新文件上的符号体系确实与《光之书》中的同源,但更加精细复杂,充满了旁注、交叉引用和层层叠叠的注解,仿佛是对原文本的深度解密和扩展说明。
“这…这是什么?”他问道,声音因激动和敬畏而微微颤抖,几乎不敢触碰那承载着巨大秘密的页面。
“我们称之为‘注释篇’,”艾莉丝解释,她的声音也带着一种近乎宗教性的庄严,“根据兄弟会最古老的传承记载,《光之书》并非单一文献,而是由三部分组成的:原理篇、注释篇和应用篇(Applicatio)。索科尔相信布拉格天文钟是基于‘应用篇’的部分原理建造的——那是对知识的具体实践和物质化体现。但他多年来只找到了‘原理篇’,也就是你一直在研究的那份。而这份‘注释篇’,则是连接理论与实践的桥梁。”
叶舟的思绪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那么注释篇解释了如何理解原理篇中的抽象符号和数学?就像密码的密钥?”
艾莉丝点头,但表情更加严肃:“更准确地说,它解释了如何‘激活’或‘操作’原理篇中所蕴含的知识。它包含了校准程序、能量引导图谱、以及安全协议——如果你能理解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各方势力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的原因。得到原理篇而不懂注释篇,如同得到一辆没有钥匙的超级跑车。而同时得到两者…”
她的话没说完,但含义不言而喻。米洛什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指向一个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几辆黑色的梅赛德斯SUV和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附近街口,穿着统一黑色制服、装备精良的人员正在迅速下车,封锁街道,动**调划一,显然是专业团队。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两人正手持某种先进的热成像扫描仪,对准了建筑扫描。
“?asvypr?el,”时间到了米洛什平静地说,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深深的、听天由命的坚毅。
“时间到了,”艾莉丝冷静地翻译道,已经开始迅速但有条不紊地收集桌上的数码设备和小型重要物品,“我们需要从后门离开。注释篇原件必须优先保护。”
但为时已晚。后门方向突然传来沉重的、试图破门的撞击声!紧接着,前门也传来类似的、更有力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声响!他们被彻底包围了,对方行动果断而暴力。
米洛什的表情变得如同花岗岩般坚硬。他走到一个摆满厚重古籍的书架前,摸索着书脊,然后用力拉动一本没有任何标题的、铁角包边的古书。整个书架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旋转,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石头通道,里面吹出阴冷潮湿的空气。
“Rychle,”快他对艾莉丝说,声音低沉而决绝,“Vezmiprofesoradoúkrytu。Jájezdr?ím。”带教授去安全屋。我会拖延他们。
艾莉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痛苦和挣扎,但她立刻压制下去,用力点了点头。她抓住叶舟的手臂:“跟我来!不要回头!”
他们刚踏入黑暗的通道,米洛什就从内部触动了某个机关。书架沉重地旋转回原位,将他们封闭在绝对的黑暗之中,最后映入叶舟眼帘的,是米洛什平静地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沉重黄铜扳手,走向前门的背影。紧接着,门外传来更大的撞击声、木头碎裂声、捷克语的厉声呵斥,以及米洛什用捷克语发出的、平静而充满蔑视的挑战声,然后是一切被石门隔绝后的死寂。
通道狭窄、陡峭、充满霉味,石阶湿滑。艾莉丝打开一支光线集中的小手电筒,带领他们快速而谨慎地向下行进。叶舟可以听到上方传来模糊的喊叫声、沉重的脚步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这些声音越来越远,逐渐被地下世界的寂静所吞噬。他们仿佛正逃离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
“米洛什…他会没事吗?”叶舟喘息着问道,声音在狭窄压抑的空间里产生回响,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米洛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代价是什么,”艾莉丝回答,声音在前方黑暗中传来,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叶舟听出了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他是守护者。他的职责就是守护秘密和兄弟,直到最后。现在,更重要的是确保你和注释篇的安全。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们的使命。”
他们仿佛向下走了很久,终于到达通道底部,来到一个低矮的拱形石室。艾莉丝走到一面看起来浑然一体的石墙前,手指在几块看似随机、但似乎有轻微磨损的石头上以特定顺序按压、推入。一道伪装得极好的石门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令人惊讶的、更现代化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