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齐铭年纪还小,”岑夜阑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负责招募的将士不肯记他的名字,他就蹲在一旁,日日缠着他们,直蹲到第三天,我无意路过,见他孤苦伶仃,一时不忍便将他收了下来,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岑夜阑目光悠远,神色却暗淡,轻轻地嘆了一声。
元征看着岑夜阑,不由自主地想,岑夜阑看似面冷无情,心里却最是柔软,纯如稚子。
他何其有幸,能拥有这么一个人。
元征突然捉着他的手指凑唇边亲了亲,岑夜阑手抖了一下,回过神,当即看了眼四周。长街熙熙攘攘,人流如潮。
岑夜阑低声说:“在外头呢,人这样多……”
元征笑了,耳语一般靠近岑夜阑,说:“阿阑,我真喜欢你。”
岑夜阑脸色一下子红了,想抽回手,偏偏元征握得紧,掌心滚烫,如同少年人喷薄浓烈的爱意,不加掩饰,赤裸露骨,不容他挣脱。
元征笑得更畅快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岑夜阑的肚子也越大,六个月的时候,已经很是明显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元征的头痛癥已经鲜少发作了,到了夜里却仍然喜欢翻将军府的墻。岑夜阑说过两回,元征笑盈盈地应了,还是照翻不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私底下却叫下人将门开着。
元征发现岑夜阑近来有心事,总是时常走神,魂不守舍的样子。起初元征还当他是记挂北境,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岑夜阑心不在焉,含糊地将话题揭了过去。
这一夜,元征半睡半醒间,察觉身边人动了动,像是要起身。元征意识还未清醒,手已经伸了过去,抱住岑夜阑,睡意朦胧地问:“去哪儿?”
岑夜阑说:“起夜。”
元征含糊的嗯了声,却没撒手,反而在人脖颈间蹭了蹭,睁开眼,才见岑夜阑双眼清明,竟像是一直没有睡着的模样。
元征说:“真去起夜?”
岑夜阑看他一眼,元征已经撑着身坐了起来,看着岑夜阑,道:“我陪你一起。”
岑夜阑无言,“哪有起夜还跟着的?”
“就跟着,”元征打了个哈欠,道:“赶巧一起。”
岑夜阑在心里嘆了口气,他不过是思虑过甚,睡不着,而且身子沈重辗转翻身不易,还会吵醒元征,就想换个房间,没想到元征直接醒了。
岑夜阑慢慢躺了回去,道:“不去了。”
元征顿时就笑了,他撑着床,低头看着岑夜阑,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道:“阿阑,若是你心里有事,就直接同我说好不好?别瞒着我。”
岑夜阑楞了楞,没有说话。
元征声音轻,还有点儿委屈,说:“我总怕疼你不够,委屈了你,你不要欺我年少就事事都瞒着我,背着我。”
岑夜阑哑然,抓着元征的手,轻声道:“……我没有瞒着你。”
元征哼了一声,委委屈屈道:“如何没有,按寻常的说法,你我都是夫妻了,既是夫妻,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对我好不坦诚,你心里根本就不想同我过一辈子!”
这指责简直不讲道理,岑夜阑哭笑不得,明知元征是无理取闹借故发挥,却还是嘆了口气,说:“……我想的。”
元征一怔,没想到岑夜阑如此坦诚,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缓不过神。
岑夜阑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说着,还有些不自在。
元征说:“担心什么?”
岑夜阑目光落在垂落的床帏间,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已经记不清我爹娘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们不喜欢我,说我——”他顿了顿,轻轻吐出两个词,“晦气,不详。”
元征眉毛皱了起来,却没有打断他,被褥下却握着岑夜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