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霏霏从容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轻柔地笑了笑。一切都和片刻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连那妩媚凤目上挑的弧度都没什么不同。但上官昭璃隐隐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霏霏笑得开怀,他眼中的她狼狈而狠毒,她眼中的他潇洒而明朗。既然根本就不配站在他的身侧,那么不如让她拉着宫南傲一起下地狱,还他以江山沃土,浩浩千里。就在她准备好面对他的不屑一顾,甚至愤恨咒骂时,他开口了。
“霏霏,你这几日来可是太寂寞?你先随我回去,回家之后我陪你,你想怎么玩都好。”
他的眼底是淡淡的宠溺,竟然对她脸上的血,手背上的血,指缝间的血,前襟上的血通通视而不见,他甚至还对她笑着说“回家”。
家?昭璃,我没有家。
霏霏如他一般笑起来,渐渐却笑得越来越癫狂,在两军对阵山林的时候,在宫南傲玩味地睥睨下,在他温情地注视中,她按着身前的灭雪,疯了般地大笑。笑后,溢出唇边的轻佻言语,更如刀锋直刺他的心脏。
“上官昭璃,你错了。毕竟有傲王相陪,在你睡后本座从未寂寞过。本座只是厌倦了这种偷情游戏,你放了我吧。”真真假假,把所有偶然串起来,就是她给他的真相。
“你……”上官昭璃全身一僵,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被无形的铁拳狠狠击中胸口,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声嘶力竭,身体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佝偻。
霏霏的手指紧了又紧,掌心一把匕首几乎要被捏得粉碎。
他咳了很久才停下,俊逸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苍白的嘴角溢出一丝红,颜色艳得惊心动魄。但他又一次笑了起来,温柔不变,掩去了眼眸中的焦躁,“霏霏,我可以护好你。”
霏霏愣了愣,嗤得笑出声来,无奈地摇着头,每一句话都是无情和残忍,“你什么意思,是怀疑本座的夫君胁迫于本座吗?”
“霏霏,难道不是吗?另外,他不是你的夫君。”
“你敢肯定吗,你真的那么自信吗?你来护我?那拉着我的衣袖口口声声乞讨我一句‘爱你’的人又是谁?上官昭璃,看在你是我皇兄的分上,我本来想好聚好散,独自离去,奈何你那么不要脸那么难缠!皇兄,为着这么一点血脉联系,算我求求你,不要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可好?”
心疼,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在疼。
明明是她最珍视的记忆,足够咀嚼半生的美好,却偏偏要扳开了扔在众目睽睽烈日之下暴晒,配成剧毒,用来伤害最爱的人。
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退尽,上官昭璃的身体在马车旁摇摇欲坠,明明都快站不稳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仍然深深地望着她。
霏霏毫不心虚,神情嫌弃。
终于,他轻笑出声,“呵呵,真好,真好……”话音未落,就听噗的一声,一蓬鲜血,淋漓洒下。有人想要去扶他,却被他避开,消瘦的身体倒在车辕之上,又有血从嘴角溢出,但他却艰难地扭过头,似乎还不死心一般地又一次紧盯她的脸。
笨蛋,笨蛋……这样的羞辱还不够吗,你又想看出什么来呢?
霏霏微微地颤抖着,她实在承受不住,她真的再受不了他那样的目光!转过头,她面向那个一直含笑看戏的男子,不得不露出恳求的神色。
红影一晃,宫南傲一手环住霏霏的腰,一手不容反抗地扳开了她下意识握着匕首紧到发白的手指,将灭雪踢到一边,有的人想把她接回人群之中,宫南傲眼角都不曾看过去,随手将霏霏的匕首射出,立即斩下了那人的手。杀手靠手吃饭,顿时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霏霏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没有了刀子的手指僵硬地蜷曲着。宫南傲带着满眼的冰冷,怜惜的笑了。他用袍子裹住她的身体,珍重地执起她的手,不顾旁人的眼光,没有温度的吻落在没有温度的指尖。
“冷吗?”他的眸光从长睫下看上来,妖孽的同时又深情。
上官昭璃的目光太有存在感,狠得像是要杀人。霏霏紧紧闭着眼睛,仰高下巴,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处于寂静中的所有人听见,“宫南傲,要杀了这个残废吗?”
残废?上官昭璃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眼神已然失望至极,“你,要杀我吗?”
你真的那么狠心?
你真的要杀我?
你真的,只是被迫逢场作戏,根本不爱我?
“霏霏,我再也不逗你了好不好,什么故意不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