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霜眼角那点残留的湿意还没干,泪珠子瞬间又滚了下来。
但这回是滚烫滚烫的,她紧紧回握住陈光阳粗糙的大手,心里头像是被初春刚冒芽的草尖尖拱了一下。
又痒又暖,所有悬乎的念想,此刻都成了真,实实在在地落在那被大夫摸出来的“滑溜儿”上头了。
“瞅瞅你这虎样儿!”王老蔫嫌弃地摆摆手。
“头仨月,仔细着点!别抻着别闪着!该躺躺,该歇歇!少让他毛手毛脚地瞎动弹!”他后半句是对着沈知霜嘱咐的,眼睛却剜着陈光阳。
“哎!哎!大夫您放一万个心!我把他当祖宗供着!”
陈光阳拍着胸脯,震得哐哐响,他乐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像个捡了金疙瘩的傻狍子,嘴里嚷嚷着,“头仨月!明白!金贵着呢!”
他猛地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扶沈知霜坐起来,像捧着一尊玉菩萨,“走,媳妇,咱回家!不在这儿待了,味儿大!”
陈光阳这前脚扶着还晕乎乎的沈知霜刚出值班室门,后脚走廊那头就传来一阵炸呼:
“光阳哥!哎呦我草,你可算出来了!”二埋汰甩着两条胳膊,火烧屁股似的奔来。
脸上挂着还没褪干净的惊魂和后怕,“小凤嫂子没事儿了吧?哎呦天爷啊!可把我俩吓尿坑了!”
沈知川这时候也走了出来。
“没啥事儿,算是有惊无险,多谢你啊埋汰哥!”
小舅子也知道,自家姐夫跟着忙里忙外属于正常,
但是二埋汰也跟着一晚上,这个得需要好好感谢。
二埋汰这时候也给张小凤的娘家人带过来了。
谁的孩子谁不疼?
那张小凤的娘家妈看见张小凤这样,直接哭的在地上打滚儿了,看的沈知霜和丈母娘也眼泪八岔的。
“得了,现在没啥事儿,咱们仨出去整点吃的,要不这么多人干巴巴坐着一宿啊?”
陈光阳站起身来,对着二埋汰和沈知川说道。
沈知川点了点头,去病房里面说了一声。
三个人就骑着摩托车,朝着国营饭店走去。
这个时候,国营饭店刚下班。
服务员正锁门呢:“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但是人群之中的林大厨认出来了陈光阳:“光阳兄弟?”
光阳兄弟?”林大厨那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挤出惊讶,手里的饭盒都忘了锁,“深更半夜的,你们这是……”
陈光阳甩腿下车,靴子上的泥点子溅起一小片尘土。
脸上那股子从医院带出来的凝重还堆着,但看到熟人,到底缓和了些:“林大哥,家里出了点急事,在县医院折腾半宿,刚消停。
这不,饿得前胸贴后背,想踅摸口热乎的垫吧垫吧,结果你这都打烊了。”他指了指紧闭的饭店大门。
“嗨!打烊算啥!快进来快进来!外头杵着像啥话!”林大厨一拍大腿,脸上立刻堆满笑。
让服务员们先回去。
忙不迭地又把锁挂回门鼻儿上,拧开,“跟我来后厨!正好今儿给新领导试菜,剩下点硬菜边角料,锅还热乎着呢!”
他扭动着微胖的身子,利索地打开门,把三人让进来。
空荡荡的大堂里一股子隔夜饭混合酱油的熟食味儿。
林大厨一马当先,穿过空桌椅直奔后厨。
沈知川和二埋汰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口气,跟着陈光阳走了进去。
后厨灶火未熄,铁锅里熬着猪骨汤底,咕嘟咕嘟冒着微小的气泡,白汽裹着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