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反复思量,竟有一种庆幸之感。幸而悔悟得早,幸而一切都还不算晚。
只是,他很疑惑,素妍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如何猜到皇帝的心思,难道真是她无意间讲了那个故事。那又如何解释素妍要家里人开设粥棚,要他对灾民伸出援手……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切都是从素妍病后痊愈开始的。女儿还是他的女儿,却没了当初的顽皮、刁钻,变得安静而懂事。如果不是看着一样的脸,他真要怀疑,她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几日后,素妍陪父母在如意堂共用暮食。
父女二人对坐奕棋,江舜诚问:“妍儿,上次你讲的那个故事,是想告诉为父什么事?”
就在他百思不解皇帝的意思,她就讲了一个故事,解开他心里的结,也让他明了,江家将要面临的危险。
她笑意款款,纯粹得如同冬天的雪,“爹爹,我当时听着那故事挺有意思,只是随意说说。”
难道是他想多了?
“那故事真是太复杂了,女儿也不懂。”
江舜诚望着素妍那明亮的眸子,像一弯幽潭,静得如镜,亮得像天上的明月,“妍儿真的不懂?”
素妍肯定地摇头,一脸无伪,“大人们的事太复杂,女儿还是不懂的好。”
比如那个老东家,明明可以自己处理大管家,却硬是要留给儿子,还说是给儿子的厚礼。比如那个大管家,自以为聪明非常,还想着掏空东家的财富,原来也只是自以为是。
江舜诚落定棋子:她只是无意间讲了个故事。也许,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总觉得素妍是有意讲故事,更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警示他。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素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若换作了旁人,她已经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江舜诚温和而宠溺地看着她下棋,小小的人儿,下棋时却极其的用心与认真,“妍儿,今日在御书房,为父把你捐首饰给灾民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很高兴。告诉爹爹,你想要什么礼物?”
☆、036奕棋
素妍眸光闪动,思索一番,竟无自己想要的,“女儿最大的心愿是父母康健,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疼着妍儿,宠着妍儿。”
虞氏携着丫头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瓜果,笑道:“臭丫头,我和你爹还不够疼你。”
“娘是很疼我,可我想出府去玩,每次娘都不同意。上回,我答应了碧菡,要去找她玩耍的。她都来看过我两回了,我一回都未去过李府。这哪里是真疼我,娘亲分明是拿我当笼子里的鸟雀了。”
她是小孩子,心下担心全家的安危,但还是应该有孩子的样子,贪玩好耍,这才是她现在应该想得最多的。
“这是什么话。近来天气炎热,万一中了热暑身子可要吃大亏了。”
素妍嘟着小嘴:“说到底,娘就是不让我出门。天天闷在府里,无趣得紧。”
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之前还挺高兴,虞氏一来,就板起了一张粉白的小脸。江舜诚笑道:“妍儿,若是今日你能胜过爹爹,明日便允你出府玩耍。”
她有些不信,看着一边的虞氏,见母亲并未反驳,道:“爹爹可不许骗人。”
“你且赢了再说。”
虞氏瞪着一双杏仁眼:臭丫头,把你能了,你下棋能赢相爷,再练三五年也许侥幸能赢上一回。
素妍盯着棋盘,如若要赢,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是布下“困龙珍笼局”,此局一成,江舜诚必败。
那本《鬼谷棋谱》被她反复研读,近来日夜习练、细品,她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又一子,遇到江舜诚落在他处,她叫嚷道:“爹爹这粒让我可好?上回你不是说,看我初学,让我十子么,你现在且让一子。”
虞氏不满地骂道:“又耍赖,就算你爹让你十子,你还得输。”
素妍翻了个白眼,继续与江舜诚下棋,连让六子后,素妍的“困龙珍笼局”终于成了,也就是说,无论后面江舜诚如何下,已成败局。
她按捺住欢喜,平静如常,没过多久,就听江舜诚惊道:“我输了!”
素妍灿然一笑:“这都是爹爹让我六子的缘故,要不,我也让爹爹六子,如何?”
“棋如人生,岂有重头再来的理。输便输了,为父服输!”
素妍跳了起来,拽着江舜诚的衣袖:“爹爹可答应过我,明日准我出府玩耍。”故意冲虞氏扮着鬼脸,一脸得意。
虞氏反驳道:“明日不行,等到十五吧,到时候娘带你去庙里。”
“不,我就不。”素妍急得一脸苦瓜状,“爹都同意了,你又返悔,哪有你这样的大人。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就没见过像娘这样出尔反尔的人。”
虞氏娇脸一转,化成寒冰。
江舜诚却被素妍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太太,妍儿够乖巧了,她想出去玩,你且由她。一个小姑娘,能生出什么是非来。”
“相爷站着说话不腰疼。她的身子有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会生病不能把人吓个半死。从小到大,她不生病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