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如同被激怒的白色巨兽,在比斯特里察河两岸的山谷间肆虐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惨白的光线时,福查外围,钢铁巨兽般匍匐在汹涌河流之上的比斯特里察河水电站,才在弥漫的风雪中显露出它庞大而冷峻的轮廓。
巨大的混凝土坝体巍峨耸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甲,在微弱天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寒光。
坝顶,高耸的输电塔就像沉默的钢铁巨人,巨大的电缆被冰雪包裹成粗壮的白色锁链,在狂风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坝体后,被水闸控制的德里纳河支流在峡谷中奔腾咆哮,翻涌的墨绿色水流裹挟着碎裂的浮冰,撞击着坚固的坝基,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水电站的附属建筑群——
控制中心、涡轮机房、维修车间、营房
——坚固的堡垒,依托着坝体两侧的陡峭山崖而建,在风雪中影影绰绰。
整个水电站,就是一座扼守在通往萨拉热窝咽喉要道上的、由钢筋混凝土、钢铁与水流构成的巨大要塞。
露娜站在水电站主控楼顶层的观察哨内,冰冷的防弹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霜花,她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抹开一小片视野。
呼啸的寒风如同鬼哭,卷起坝顶的积雪,形成一片混沌的白色帷幕。
远处,被暴风雪笼罩的群山,只剩下模糊而狰狞的黑色剪影。
“一旦哈夫克的铁蹄踏进福查,”一个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们就像捏住了萨拉热窝,甚至整个波黑东部的喉咙。”
露娜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营长,阿尔乔姆·西多连科少校。
他走到露娜身边,同样望向窗外那片被风雪主宰的、危机四伏的群山。
他身材魁梧,像一头经历过无数严冬的棕熊,即使穿着厚重的GtI冬季作训服和m-5Relink神盾脑控外骨骼作战系统,也掩盖不住那副被战火反复捶打的结实身板。
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鬓角已染霜白,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目光沉稳得如同脚下的混凝土坝体。
他的作训服领口下,隐约可见几枚勋章的绶带边缘——
那是用血与火淬炼出的荣誉,但他从未主动提起过顿涅茨克的往事。
“福查是钥匙,”西多连科少校的声音虽然不高,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斤之重,带着一种只有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沉重感。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缓缓地说道:
“m-5公路、m-20公路,还有沿着德里纳河谷的铁路……所有这些交通要道,都在这里交汇。一旦我们能够成功拿下福查,那么哈夫克的重装部队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沿着这些如同血管一般的道路,源源不断地涌向萨拉热窝的心脏地带。”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她一点时间去想象那种场景,然后接着说道:
“到那个时候……”
然而,他并没有把话说完。
哪怕最坚强的GtI特战干员们,也会深知少校话中的含义,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最后,西多连科少校将目光移到了他脚下的水电站上,继续说道:
“而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水电站,就是卡在他们喉咙里的一块硬骨头。它所发出的电力,支撑着萨拉热窝东部防线部分关键节点的正常运转。可以说,这座水电站本身,就是一座强大的火力支撑点。”
露娜沉默地点点头。
昨天抵达时,那令人窒息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眼前的景象和少校的话语,已将严峻的现实塑造成冰冷的钢针,深深刺入她的脑海。
这是他们第二次放弃撤回相对安全的萨拉热窝的机会。
第一次是在戈卢博夫奇空军基地的废墟上,为了那些平民和伤员。
这一次,是为了扼住这致命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