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坐起身,摘下厚重的防寒面罩,露出同样冻得发红、甚至鼻尖和颧骨都有些发紫的脸颊。
她用力搓了搓麻木的脸,又对着冻僵的手指呵了几口热气,但这点温度瞬间就被寒风带走。
“是啊,”苏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南方人特有的温软口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微弱,“真没想到,四川的冬天也能冷成这样,雪还能下得这么大。在海南,冬天连毛衣都很少穿,更别说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她望着远处探照灯光柱下飞舞的、如同银色粉尘般的冰晶,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文昌老家温暖潮湿的海风。
“海南?文昌?”
李凌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借着探照灯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一下苏媛,“好家伙,天涯海角来的啊?难怪这么怕冷!这点雪?小意思!”
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寒夜中显得格外醒目,“这才哪到哪啊?在我们哈尔滨,零下三十度那都是家常便饭!雪能埋半截房子!那才叫冬天!这儿?除了没暖气片,冻得人想骂娘,其他都挺好,空气多干净!”
他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随即被呛得咳嗽起来。
苏媛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嘴角弯了一下,但寒意立刻让她缩了缩脖子。“暖气片……”她低声重复了一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向往,随即又被坚定取代。她站起身,跺了跺同样冻得发麻的脚,走向旁边堆放着弹药物资的小推车。
“接着!”苏媛从推车保温箱里拿出两罐还带着余温的功能饮料——
这是基地后勤在严寒条件下特意准备的。
她将其中一罐抛给李凌风。
李凌风稳稳接住,入手微热,在这冰天雪地里简直是珍宝。
“谢了!”
他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股暖流,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呼……爽!苏中士,刚才打得真不赖!Rc-15在你手里,跟长了眼睛似的,又快又准!特别是那几枪连续速射,靶心都快被你打成筛子了!”
苏媛也拉开自己那罐饮料,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她摇摇头:
“李中尉过奖了。你那R14m才叫猛,一枪一个坑,看着都带劲!稳定性控制得真好,那么大的后坐力,落点还那么集中。”
“嗐,熟能生巧罢了。”
李凌风摆摆手,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感慨,“不过说实话,你这进步速度,是真吓人。才多久?刚来那会儿,看你穿外骨骼走路都跟刚学会似的,现在呢?战术动作、射击精度、战场意识……哪样不是拔尖的?雷头儿眼光是真毒!”
他看向苏媛的眼神里,那份最初的审视和隐隐的不服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敬佩。
“只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罢了。”
苏媛轻声说,目光落在手中温热的饮料罐上,指尖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
“其实,我一开始参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就是最普通的步兵,想着能扛枪站岗,保家卫国就行。新兵连刚结束没多久,就被扔到了科尔松前线……那地方,比这里冷一百倍。”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封地狱。
“冰天雪地,炮火连天……活下来都难。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干掉敌人,活下去。打掉那几辆坦克,纯粹是被逼到绝境的本能……后来拿到一等功,被特招进国防科大,感觉像做梦一样。更没想到,才读了一年,就被雷营长挑中,扔到这里……”
她抬起头,望向靶场尽头被黑暗吞噬的山峦轮廓,“有时候半夜醒来,都觉得不真实。从一个只想着活命的步兵,到要指挥一个空降营的副营长……这一步,迈得太大,也太快了。”
李凌风默默地听着,脸上的嬉笑收敛了。
他理解这种跨越带来的眩晕和压力。
他灌了一口饮料,感受着暖流,沉声道:
“快?是够快的。但战场上,机会和死神一样,都不等人!你抓住了,那就是你的本事!科尔松那地方,我们俩都亲自去打过,能活着出来就是英雄,能立功出来,那就是真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认真,“说实话,一开始看你,还是个小姑娘,又是科大生,还穿外骨骼,我老李(他也只是二十出头而已)心里是有点嘀咕的。但现在,我服气!你身上有股劲儿,一股在冰火里淬炼过、打不垮也冻不僵的韧劲儿!这股劲儿,比啥资历都管用!雷营长挑你,挑对了!”
这份来自桀骜不驯的李凌风的真诚肯定,让苏媛心头微暖。
她笑了笑,笑容在冻得发红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