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言语。
所有的血与火,所有的牺牲与坚持,所有的痛苦与荣耀,都在这无声的一握之中。
握手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两人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仿佛要将彼此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来,又仿佛在确认对方真实的存在,确认这从地狱中搏杀出的胜利并非虚幻。
然而,这耗尽全力的紧握,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威龙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瞬间抽走,耳边的钢铁轰鸣也骤然远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嗡鸣。
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如同退潮般消失殆尽。
腿部那贯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混合着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巨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几乎同时,雪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
透支的体力、失血的虚弱、以及紧绷神经突然放松带来的巨大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
噗通!
噗通!
两声沉闷的声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威龙如同小山般沉重的外骨骼身躯,重重地砸在布满碎石、玻璃碴和粘稠血水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激起一片灰尘。
他面朝下趴着,破碎的头盔滚落在一旁,露出沾满污血和汗水的后脑,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背部装甲还在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雪豹则侧着身子倒下,撞在旁边一个翻倒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青铜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一条胳膊压在身下,另一条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距离威龙垂落的手掌仅有几寸之遥。
他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整个市政厅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穹顶破洞处滴落的雨水,敲打在金属残骸和地面血泊中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以及窗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履带轰鸣与引擎咆哮,如同沉重的心跳,在宣告着胜利的降临,也见证着英雄的倒下。
……
十一月的长沙,夜风已带着料峭的寒意,无声地掠过国防科技大学肃穆的校园。
校园礼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刚刚散去,留下满地揉皱的节目单和几缕残存的硝烟味——
不是战场那种,而是演讲台上激烈交锋后残留的、属于言辞与雄辩的硝烟。
礼堂厚重的大门隔开了内里的喧哗与外面的清冷。
苏媛独自站在高高的台阶顶端,像一株被遗忘在深秋的小树。
礼堂巨大门厅里的灯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台阶下冰冷的石板上。
她身上那套崭新的陆军军官常礼服在灯光下泛着深沉的墨绿光泽,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微微闪烁,笔挺的剪裁勾勒出年轻军人特有的英气轮廓。
然而,与之形成微妙对比的,是那双包裹在长筒袜里、此刻正踩着一双锃亮制式黑色高跟鞋的脚。
脚踝纤细,鞋跟敲击在冰冷石阶上发出清脆又略显单薄的声响。
风从敞开的大门缝隙灌进来,带着夜晚特有的湿冷,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同样笔挺的深色军官呢大衣。
大衣下摆拂过丝袜覆盖的小腿,带来些许摩擦的暖意,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失落。
她低头,解锁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