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考上装甲兵学院那会儿,他破天荒回了趟家。没夸我,也没反对,就坐在客厅里,抽了整整一包烟。最后临走时,拍了拍我肩膀,说……”
磐石模仿着记忆中父亲罕见的低沉严肃的语气,“‘路是自己选的,选了就别后悔。战场上,靠自己的本事活下来。’”
磐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试图证明自己的倔强,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从小到大都这样。他不喜欢我们提他,说不能让孩子们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混日子。我哥考了军校,他也没多说一句。”
“你还有个哥哥?”
威龙有些意外。
“嗯,空降兵,在东非战区。”
磐石提到哥哥,语气轻松了些,“比我牛多了。”
威龙看着眼前这个在泥泞和炮火中迅速成长的年轻少尉,头盔下的目光深沉。
他掐灭了还剩小半截的烟,烟蒂在湿漉漉的水泥块上摁灭,发出轻微的“滋”声。“你爸说得对,磐石。”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晰而有力,“在这鬼地方,能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枪,身边的兄弟,还有你屁股底下这辆铁疙瘩。”
他指了指旁边在雨中如同钢铁堡垒般的ZBD-25,“把车开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磐石挺直了腰板,雨水顺着他年轻的脸庞滑落。
“明白,指挥官!”
就在这时,抢修现场那边突然传来乌鲁鲁一声变了调的怒吼:
“妈的!都他妈小心点!别被水冲走了!眼睛放亮点!”
威龙和磐石立刻转头望去。
只见乌鲁鲁站在靠近断桥边缘的泥泞浅滩上,正对着几个试图将沉重的冲击桥钢梁组件推向河里的工程兵咆哮。
河水异常湍急,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各种杂物:
断裂的木板、扭曲的金属片、胀鼓鼓的沙袋……
甚至能看到几个翻滚的钢盔,早已失去了主人。
就在一组工程兵奋力将一段数米长的钢制桥面构件用吊臂悬吊着,试图放置到河床临时打下的支撑桩上时,一股汹涌的暗流猛地撞上构件!
“稳住!液压钳抓紧!”
牧羊人洪亮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他正操控着一个大型工程外骨骼,手臂上的液压钳死死咬住钢梁。
然而,那股力量超乎想象!
浑浊的河水打着旋涡,裹挟着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物体,狠狠地撞在钢梁构件的中部!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钢梁剧烈地晃动起来,吊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个在齐腰深冰冷河水中扶住构件的工程兵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撞击物上。
那东西被湍急的水流冲得翻了个面,又撞在旁边的支撑桩上,终于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是一截躯干。
腰部以下的部分已经消失不见,断裂处血肉模糊,被河水泡得发白肿胀,惨白的脊椎骨和纠缠的肠管裸露在外,像一团被蹂躏过的、肮脏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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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迷彩作战服碎片还挂在残躯上,但颜色早已被泥浆和血污浸染得难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