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她吐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消散。
战术面罩下,呼吸微微急促。
她抬起手腕,抹掉护目镜片上的水珠——
那上面早已被泥点斑驳覆盖。
旁边的黑狐却显得相对从容。
他同样深陷泥泞,但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仿佛在泥浆中找到了某种韵律。
他推了推被雨水打湿、不断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
习惯?
他注意到骇爪的艰难,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温和依旧,却多了几分理解:
“慢慢来,骇爪少尉。这烂泥塘,急不得。”
他停下来,用工兵铲撑住身体,环顾四周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泥水横流的战壕,“习惯了就好。小时候在乡下,赶上收稻子的季节,要是下起这种‘烂场雨’,田埂上的泥比这个还滑溜粘脚。背着一大捆湿透的稻子,深一脚浅一脚,摔个‘泥母猪打滚’是家常便饭。”
他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回忆的弧度,那笑容在冰冷泥泞中竟有几分暖意。
骇爪努力调整着外骨骼的输出,终于稳住了身形,闻言看向黑狐。
雨水顺着他沾满泥污的侧脸流下,那副眼镜和书卷气在泥浆的包裹下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泥母猪打滚”这个极具乡土气息的比喻,然后,透过雨声,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好奇:
“王上尉,你的老家……是哪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很自然,“我知道,以我的权限,查一下你的档案就能知道。但……朋友之间,或许直接问更好?”
黑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那是一种被认同的细微暖意。
他笑了笑,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
“安徽,安庆。长江边上的一座小城,古称‘宜城’。”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工兵铲试探性地戳了戳脚边一处感觉特别松软的泥地,“山清水秀,鱼米之乡,就是夏天湿热,冬天湿冷,典型的江南气候。”
他用力将铲子插进泥里,撬起一大块湿重的泥块,甩向旁边堆积的泥丘,动作带着一种农家子弟特有的利落。
“至于口音嘛……”
他自嘲地摇摇头,“是不是有点偏北方?没办法,我母亲是合肥三河镇人,说话嗓门大,调子硬,从小被她带着,口音就有点杂了,四不像。”
他抬起头,隔着雨幕看向骇爪,语气真诚,“倒是骇爪少尉,你的普通话,字正腔圆,比我这个‘半吊子’地道多了。真听不出是香港人。”
骇爪正努力将一只脚从泥沼中拔出来,外骨骼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听到黑狐的夸奖,她动作顿了一下。
战术面罩下,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变化。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尝试着模仿刚才黑狐提到“泥母猪打滚”时那种自然、甚至带着点自嘲意味的笑容。
这对习惯了用冷笑或面无表情来武装自己的她来说,有些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