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包括易普拉欣在内,31双燃烧着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火焰的眼睛。
对于易普拉欣而言,地狱早已是家常便饭,他渴望的不是安逸,而是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
更多。
当天训练结束,回去吃饭时,深蓝看着夜莺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问:
“还疼不疼?那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夜莺瞥了他一眼,忽然故意撇撇嘴,用一种罕见的、带着点撒娇和挑衅的语气说:
“还好啦……比某个家伙平时‘欺负’我的时候……可温柔多了。”
深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在调侃自己平时捏她脸、搂抱她的“恶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手臂一伸,再次把她牢牢箍进怀里,低头用自己的方式“狠狠”地“欺负”了回去,直到夜莺红着脸求饶才罢休。
而稍晚些时候,露娜单独把易普拉欣叫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房间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闪烁的战术地图屏幕。
“坐下,阿布·巴克尔。”
露娜的声音比在训练场上稍缓,但依旧不带多少感情色彩,“我需要更清楚地了解我的队员。你白天说的经历,还有补充吗?特别是关于……你杀人的部分。”
她的问题直接而尖锐,毫不避讳。
易普拉欣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穿越回那些血腥的记忆。
“顾问阁下,”他开口,声音平稳了许多,“在加沙,死亡是日常。但第一次真正近距离……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是在越狱的时候。不是战斗,是……必要。一个看守发现了我,他举起了枪……我没有选择。我用抢来的钥匙捅穿了他的喉咙。”
他的描述异常冷静,细节却血腥,“感觉……很温热。还有声音……咕噜声。”
他抬起头,看着露娜,眼神清澈却冰冷:
“后来还有几个。为了逃跑,为了不暴露。我没有感觉……愉悦或者罪恶,顾问阁下。那只是一种……需要完成的任务。就像拆除炸弹的引信,要么它炸,要么我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在抵抗组织里……我们袭击坦克、巡逻队。用的是IEd(简易爆炸装置)、火箭筒。很多时候,看不到里面的人……只看到目标被摧毁。直到后来巷战…才看到血和……碎片。”
他的语气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关于后悔……”
他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不后悔杀死那些以色列士兵,顾问阁下。在我的认知里,他们是占领者,是带来死亡和毁灭的机器的一部分。我是在保护我仅剩的、虚无缥缈的‘家园’概念,为我的父母和妹妹复仇。即使现在,我也不后悔。但我后悔……后悔力量不够,后悔没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后悔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寻求某种……公正或者解脱。”
他的坦诚和那种深入骨髓的创伤与冰冷决心,让见多识广的露娜也为之动容。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一个被战争彻底扭曲和锻造过的复杂个体。
他心中蕴藏的力量和黑暗,都可能远超想象。
“我明白了。”
露娜最终说道,没有评判,只是陈述,“在这里,你的过去属于你自己。你的未来,将由你的表现和选择决定。记住,你现在是沙特皇家军事顾问团特种训练队的成员。你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杀人技,还有纪律、控制、以及为何而战的更深层次思考。出去吧。”
“是,顾问阁下!”
易普拉欣起身,敬了一个还有些生疏但极其用力的军礼,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在门口的光线中显得依旧瘦小,却仿佛蕴含着能撕裂一切阻碍的惊人能量。
沙漠的夕阳早已落下,冰冷的夜幕笼罩了训练基地,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白日的汗水和尘土气息。
但在这片土地上,一种新的、混合着残酷、希望、坚韧、救赎与微妙情感的篇章,已经随着这个加沙少年的加入,更深刻地揭开了序幕。
真正的锻造,即将开始,它不仅锤炼肉体,更将拷问每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