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马一溜烟地出了城,向咸阳长陵方向驰去。
关县令指挥军士及其帮闲收殓了史童的尸身,抬回史府停丧。
我们骑马来到长陵附近时已是午时。
突然,从不远处的田野里传来了小女孩喊救命的声音。
我不顾韩嫣的劝阻,连忙拍马向小女孩喊救命的方向奔去。
田野里,一只饿狼正在追咬一个剜野菜的小姑娘。
“救命啊———”小姑娘衣衫褴褛,挎着竹篮拼命奔跑,“狼来了,救命啊———”小姑娘凄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田野里回荡。
恶狼发疯般地追逐过来。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恶狼纵身一跳,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去咬小姑娘的脖子。
我在奔驰的马背上迅速张弓搭箭,瞄准恶狼,弓弦响处,唰的一声,那支流星白羽箭追风赶月般射穿了狼的咽喉……恶狼长嚎一声从半空摔在地上,蹬了蹬四蹄,抽搐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就在我射向恶狼的一瞬间,失魂落魄的小姑娘连惊带吓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我跳下马,上前踢了踢那只恶狼,死去的恶狼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妹妹,”我俯下身,抱起小姑娘,连声呼唤,“小妹妹醒醒,小妹妹醒醒,恶狼已经被我射死了!”
躺在我怀里的小姑娘慢慢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地说:“狼……大狼,我怕……”说着又昏了过去。
韩嫣打马过来,翻身下马后,望了望小姑娘面黄肌瘦的脸,对我说:“去病,你还有吃的吗?小姑娘是饿的……”
我想了想说:“还有几根在咸阳城里买的麻花没吃完,我去取。”
我把小姑娘交给韩嫣,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几根麻花,叫醒了小姑娘。小姑娘确实饿坏了,抓起麻花就嘎嘣嘎嘣地狂吃起来,由于吃得过急,被麻花呛到,咳嗽起来。
“别急,慢慢吃,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什么地方?”
“我叫金娥,”小姑娘一边吃一边说,“家住长陵韩家坡。”
金娥,这个名字好熟悉呀。我想起小时候那年的离家出走,想起半夜给我高粱面饼子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你说你叫什么?”我急切地问。
“我叫金娥。”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着麻花。
“你在长安城要过饭吗?”
“我们村里人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去长安城要饭。”
“几年前在长安九市,你是否给过一个流浪儿半个高粱面饼子?”我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姑娘就是当年给我半个高粱面饼子的金娥。
“当然记得。那个孩子和我一般大小,他的名字叫霍……什么……对了,叫霍去病!都怪那个讨厌的小石头跑得太快了,害得我追了一宿,等我回去找他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们村子里姓金的人多吗?”韩嫣漫不经心地问。
小姑娘摇了摇头。
“吃吧,这里还有很多!我就是当年吃了你半个饼子的霍去病……”我将一包麻花塞给这个当年给我半个饼子的乡下女孩。
“什么?”金娥瞪大眼睛,“你就是霍去病?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为了等你回来,我和舅舅在九市一直站到天亮……”
“都怪那个讨厌的小石头,要不是他抢你的饼子,我也不会去追。可惜,小石头已经死了!”金娥脸色黯淡下来。
“小石头死了?怎么死的?”
“小石头听人说魏其侯窦婴过五十大寿放舍饭做功德,就跟着一大群叫花子去侯府吃舍饭。没想到侯府的奴仆放开几条恶狗赶咬穷人,小石头个子小,跑得慢,被一条大黄狗咬伤了,得了狂犬症,见人呜呜狂咬,声如狗叫。
官府怕小石头咬伤他人让狂犬症蔓延,派人把他抓住关到了一间堆放杂品的仓库,后来仓库失火,小石头逃了出来,一队官兵在后面追,小石头走投无路之下跳进渭河淹死了……”金娥流着泪,又拿起一根麻花,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心里似乎蕴藏着无限的痛苦和悔恨。
“金娥,你们村子有没有一个叫金俗的女人?”韩嫣打听道。
“金俗是我娘!”金娥擦去脸上的泪水惊讶地问,“你们认识她?”
我与韩嫣相视一笑,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将金娥抱上马背,拎起菜篮子,自己也翻身上马,向韩家坡村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