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山连忙开口:“照儿随口而言,当不得真!”
其实,这是王仲山在撇清关系,李清照说蔡京是奸佞的话语,可以传出去,但仅限于李清照一人,谁人也不会与李清照来上纲上线。
也说王仲山与秦桧等人的心态,蝇营狗苟之间,却又要保持某种清流人设,毕竟,他们家,乃至整个圈子,乃清流而起。
仁宗时代也好,神宗时代也罢,清流是真吃香的,只是如今变了。
所以清流人设之外,不免也还是蝇营狗苟的现实。
苏武一语来:“易安居士之言,岂能是随口而言?岂能不当真?别看易安居士是女子,便是此般奇女子,谁说不如男?易安居士此言,深得我心!”
李清照闻言,抬头来,便是眉目也惊,她这辈子,不知怼过多少人,乃至也不知骂过多少人,谁人听来当真了?甚至也不过好似博人一笑而已,乃至也说几句照儿胡言……
唯有今日,苏武当真了,认真了!
只看李清照目光看来,苏武拱手一礼:“易安居士,教人敬佩!”
李清照也是稍稍颔首,点了点头:“这世间之事,错综复杂,唯有我一介女流,随口胡言不惹祸端……”
王仲山是一脸尴尬:“吃酒吃酒,学士吃酒!”
苏武点头吃酒,也笑:“王相公是不是觉得在下惹了祸端?”
王仲山却又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若是这般去想,岂能今日还请学士到家中来?学士之举,岂能不教人敬佩!”
王仲山,真是顶级的投机客,苏武是真佩服的,游刃有余,这边请他苏武吃酒,那边也并不把人得罪……
秦桧在旁,岂能不是在努力学习?
这顿饭吃来,其实有趣,是苏武真正在了解这个大宋,了解这座汴京城。
倒也没什么,苏武只管吃酒,只管闲聊,也说一说燕云之事,说一说辽国之事,说一说战阵,说一说读书,近来读了什么书?
也问一问太学……
反正,天南地北,瞎聊。
倒是最后,王仲山忽然来了一语:“照儿近来也说,要回齐州老家去看看,看看家中小弟的,诶,学士哪日归京东?”
苏武听得一愣,便去看李清照,王仲山的话他是听得懂的……
李清照也稍稍一愣,她是说过这话,但也没说什么时候要回去,怎的舅父忽然就为她定了时间?
苏武疑惑之间,也要就答:“明日过后,就在后日,后日就归京东!”
“哦,那再好不过,如今天下多不太平,官道之间都有贼寇,照儿一个女子,即便多几个随从,也怕那些随从难得忠心,若是随学士归京东,岂不万事无忧?”
王仲山慢慢笑着来说,倒也是喝得面红耳赤。
苏武其实乐见其成,无他,赵存诚就要来了,乃至赵思诚也要来,京东高门,无外乎赵、李两家,李清照还有一个弟弟李迒,岂能不在京东为官去?
只要是山东有这两家人做了榜样,带头在前,苏武在山东之地,什么高门也好,士绅也罢,哪个不好说?
各地州府之钱粮,哪里有不好调动的?哪怕是大事急事战事要来,超额完成任务,那也就看苏武脸面大不大了!
其实也有无奈,汉之后,皇权慢慢就开始不下县了,到得唐之后,皇权就彻底不下县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呢?就是一县之地,只有县官,只有正县长副县长,其余皆无,再也没有了什么亭长乡长,更别说村长了。
乃至县衙里的差吏,差自是当地汉子,吏更也是当地豪族,好比宋江之辈。
就这个行政体系,苏武若是没有许多当地之人的支持,便是想收税的收不上来,总不能派大头兵下乡去抢吧?那还谈什么民心?
更何况大头兵也是当地人,也更不可能自己抢自己家乡父老。
经营一地,从汉末到现在,当地高门,地方士绅,从来就是重中之重。
若要改革,也不是苏武一蹴而就的事,这不仅关乎行政体系,更关乎宗法宗族之制度。
苏武此时此刻,唯有如此倚仗,其实也是幸运,京东高门,赵家也好,李家也罢,从最开始,就没有与苏武站在对立面。
那自当要用!
不是有意,也不是无意,是诸般机缘巧合,乃至诸般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