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定策
朱祁钰将案上的兵符与调令仔细收好,指尖在冰凉的铜制兵符上摩挲片刻,转身看向帐内角落——琪亚娜正俯身给蜷在软榻上的朱韶华掖紧锦被,女儿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汗珠。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孩子的睡颜。
“我去趟阿依娜那边,跟她和也平敲定明日出兵的细节。”他伸手拂过女儿额前散乱的碎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帐外的风声里,“韶华要是醒了闹着找我,就让阿娅先过来陪着她玩会儿九连环,切记别让她跑出营帐半步,营外夜里风大。”
琪亚娜直起身,伸手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襟下摆,指尖触到他腰间悬挂的佩剑时微微一顿:“路上慢些,也平那孩子性子还是急,定要缠着你要上战场,你别跟他置气。”她抬手拢了拢他耳边的碎发,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担忧,“万事小心。”
“我有数。”朱祁钰揉了揉她的发顶,掌心的温度让琪亚娜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他转身掀帘而出,帐外的冷风瞬间裹着草屑扑面而来。
夜色已深,草原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刮过营帐的帆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主营帐外的几支火把烧得正旺,火星随着风势噼啪作响,将他挺拔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又细又长。他沿着营帐间的小径快步前行,脚下的皮靴踩过枯黄的野草,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记。穿过三座驻扎着亲兵的营帐,便到了阿依娜的住处,帐内还亮着昏黄的油灯,隐约能听到也平略显急躁的声音夹杂在翻动纸张的沙沙声里。
他抬手掀开厚重的帐帘,帐内的暖意混着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正见也平半蹲在案前,手肘撑着桌面,手指在铺开的羊皮地图上急促地指点着,阿依娜则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染了血渍的铠甲,银线在她指间灵活穿梭。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见礼,也平的动作太急,差点带翻案边的砚台。
“不必多礼。”朱祁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案边坐下,手指点在地图上标着红圈的位置——那是沙俄军营的驻扎地,“明日天一亮,郭登就会率领三万主力从正面出击,撕开他们的防线。也平,你肩上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就留在营里协助阿依娜照看伤员和后勤,不许再提上阵的事,这是军令。”
也平刚要开口反驳,嘴唇还没张开,就被阿依娜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了。他攥了攥拳头,闷声应道:“是,陛下。”语气里满是不甘,却又不敢违逆。
阿依娜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从炭炉上提起铜壶,给朱祁钰斟了一杯热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细纹:“明日出击,可有什么要特别留意的?沙俄的粮草昨天被咱们烧了大半,如今断了补给,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做出拼命的举动。”
“这点我已经想到了。”朱祁钰接过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河流与峡谷,“我让苏和带五千骑兵绕到侧翼的黑松峡谷,那里是沙俄唯一的退路,一旦发现他们有突围的迹象,就从侧面牵制,放箭拦截。郭登从正面猛攻,前后夹击,他们插翅难飞。”
也平终究按捺不住,凑上前来指着地图边缘的一片空白:“要是沙俄不管不顾,往漠北的戈壁方向逃怎么办?那里全是沙丘和碎石,地形复杂得很,咱们的骑兵追进去不好展开,还容易迷路。”
“我已经派人快马通知了漠北的几个牧民部落,让他们帮忙留意动向。”朱祁钰喝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沙俄残兵要是逃进漠北,没有粮草和水源补给,不出三日就得溃散,迟早也是饿死在戈壁里。”
阿依娜点了点头,拿起案上的纸笔快速记下要点:“如此安排便稳妥了。明日我会让灶上提前两个时辰备好干粮和热汤,让士兵们吃饱了再上阵,伤药和绷带也会多备些,确保前线供应及时。另外,我还打算安排几个熟悉地形的牧民在战场周边潜伏,一旦有士兵受伤落单,能第一时间救回营里医治。”
朱祁钰放下茶盏,转头看向还在盯着地图的也平,语气放缓了些:“你要是实在闲不住,就帮着清点伤药和攻城器械,把损坏的弓箭和盾牌分类整理好,让工匠连夜修补。别总想着冲锋陷阵,等彻底击退沙俄,收复了失地,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且你对这边的草原地形熟悉,有你协助阿依娜打理后勤,我才能更放心地统筹全局。”
也平挠了挠头,脸上的不甘渐渐褪去,露出一丝憨笑:“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协助大姐。刚才我还在想,整理下之前缴获的沙俄兵器,看看他们的长刀和弓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出他们的弱点,让咱们的士兵少受点伤。”
朱祁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主意。好了,事情都敲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日天不亮就得起身,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阿依娜,后勤这块就辛苦你多盯着点,不能出半点差错;也平,你就听你大姐安排,别再耍性子。”
“臣遵旨。”两人齐声应道。
出了阿依娜的营帐,夜色更浓了,风也比刚才更冷了些。朱祁钰抬头看向天空,繁星密密麻麻地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一轮弯月挂在西边的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广袤的草原上,将营帐、火把和远处的山峦都镀上了一层银霜,四下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转身朝着主营帐走去,脚步坚定而沉稳——明日,便是决战之时。他在心中默默盘算,等明日卯时击败沙俄先锋,午时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立陶宛,联络那些与沙俄有旧怨的公国,许以贸易特权和边境城池,说服他们从背后出兵,与自己前后夹击,彻底将沙俄势力赶出这片草原,让边境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