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军营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帐内烛火摇曳,阿依娜坐在也平的床榻边,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白日里还能笑着说话的也平,此刻脸色烧得通红,眉头紧紧皱着,嘴里不时发出细碎的呓语,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背,让她心头发紧。
“烧怎么还没退……”阿依娜摸了摸也平的额头,比傍晚时更烫了,她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军医,声音带着急切,“李大夫,真的不用再用些猛药吗?他这样烧下去,会不会伤了脑子?”
军医刚为也平换完退热的草药,额上沁着汗珠:“将军别急,公子是昨日搏斗时受了风寒,又逢伤口发炎才引发的高热,退热需要过程。这草药我已经加了剂量,再配合冷敷,今夜若能退下去就无碍了。”
阿依娜点了点头,却依旧放不下心。她端来一盆冷水,将毛巾浸湿拧干,敷在也平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也平的眉头舒展了些,他含糊地哼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阿依娜的手腕,喃喃道:“大姐……别去……危险……”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揪,知道他还在记挂着采草药时的凶险。她握紧弟弟的手,轻声安抚:“我不去了,姐姐就在这儿陪着你,你乖乖退烧,好不好?”
守在帐外的朱祁钰听到帐内的动静,掀帘走了进来。他看着也平烧得通红的脸,又看了看阿依娜眼底的红血丝,沉声道:“你已经守了大半天了,先去休息会儿,这里我来盯着。”
“陛下,我没事。”阿依娜摇了摇头,伸手将也平额上的湿毛巾换了一块,“他烧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你要是累倒了,谁来照顾也平?”朱祁钰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喝了水,去旁边的榻上眯半个时辰,我替你守着,一有动静就叫你。”
阿依娜看着朱祁钰认真的眼神,又看了看床上昏昏沉沉的也平,终究点了点头。她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走到旁边的榻上躺下,却丝毫没有睡意——也平的呓语、军医的叹息、帐外的风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突然传来军医的惊呼:“不好!公子的呼吸怎么这么弱了?”
阿依娜猛地坐起身,踉跄着冲到床榻边。只见也平的脸色已经从潮红变成了苍白,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也平!也平你醒醒!李大夫,你快救救他!快啊!”
军医连忙拿出银针,快速刺入也平的几处穴位,又拿出强心的草药撬开他的嘴灌了进去。朱祁钰也上前帮忙按住也平的手,避免他挣扎时碰掉银针。帐内一片慌乱,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着阿依娜惨白的脸。
“将军,你别太激动,先稳住!”军医一边施针一边喊道,“你这样动气,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阿依娜哪里听得进去,她死死抓着也平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也平,你不能有事!你答应过要带琪亚娜骑马的,答应过要和我一起看日出的,你快醒醒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胸口的闷痛越来越剧烈,眼前渐渐开始发黑。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却还是不肯松开也平的手——她怕自己一松手,弟弟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朱祁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阿依娜的身体晃了晃,眼睛一闭,就朝着床榻倒了下去。“阿依娜!”他连忙伸手扶住她,却发现她浑身冰凉,已经没了意识。
“将军也晕过去了!”军医刚为也平施完针,见状连忙转身过来,摸了摸阿依娜的脉搏,脸色凝重,“将军本就中毒未愈,又连日劳累、忧思过度,这是气血攻心加上体虚才昏厥的!”
朱祁钰将阿依娜抱到旁边的榻上躺下,看着眼前一昏一烧的两人,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对军医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他们姐弟俩!”
“是!”军医连忙拿出药箱,为阿依娜施针急救,又让人去熬补气养血的汤药。
帐外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却被朱祁钰拦住:“都守在外面,不许喧哗,任何人不许擅自进来!”
侍卫们连忙退了出去,帐内只剩下朱祁钰和忙碌的军医。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帐壁上,显得格外沉重。朱祁钰看着榻上昏迷的阿依娜,又看了看床上依旧高烧的也平,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他答应过要护着他们,可现在,两人却都躺在病榻上,生死未卜。
“陛下,将军的脉搏稍微稳了些,但还没醒过来。”军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朱祁钰说道,“公子这边,高热也稍微退了点,但还需要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