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强撑着身体来询问也平:弟弟你身上伤怎么回事?
帐帘掀开的瞬间,阿依娜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钉在也平身上。他浑身沾着深褐色的泥污,粗布外衣从肘部撕裂,露出的小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脸颊上三道抓痕结痂未干,沾着些微草屑——分明是刚经历过一场凶险。
“也平!”阿依娜猛地撑着床头坐起,本就虚弱的身体因动作太急晃了晃,胸口一阵发闷。也平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把暖玉草递给身后的李大夫,声音带着刚归营的沙哑:“大姐你慢点,我没事。”
“没事?”阿依娜抓着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得发颤,目光扫过他满身的狼狈,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看看你这模样,还说没事!弟弟你身上伤怎么回事?是不是找暖玉草时遇到危险了?”
也平被她问得一怔,随即挠了挠头,试图说得轻松些:“就是在寒潭边遇到头黑熊,它突然从树后扑出来,我为了护着暖玉草,没躲及时……不过你放心,史京他们很快赶来帮忙,把熊赶跑了,就蹭破点皮。”
“蹭破点皮能流这么多血?”阿依娜掀开他的衣袖,看到布条下深可见肉的抓痕,心疼得声音都在抖,“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回白鹰城,非要跟你犟,你根本不用冒这么大险去那鬼地方找什么草药!我要是早点乖乖配合治疗,你怎么会受这些伤……”
她说着就红了眼,抬手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腿:“是姐姐自私,是姐姐糊涂,光顾着自己那点所谓的‘责任’,把你的安危抛在脑后……”
“大姐你别这么说。”也平连忙按住她的手,急得直摆手,“我去采草药是心甘情愿的,跟你没关系!你是我姐姐,我不救你救谁?再说我身手好,这点伤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一旁的朱祁钰看着姐弟俩,脸上满是无奈。他刚让人端来热水和干净衣物,本想让也平先洗漱休息,却没料到阿依娜的自责来得这么汹涌。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阿依娜的肩膀:“你也别太苛责自己,也平去采草药,也是我的意思——毕竟你的身体不能等。只是我没料到山里会有这么大的凶险,是我考虑不周。”
阿依娜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陛下,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太固执。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好好治病,再也不犟了。”
朱祁钰见她终于彻底松了口,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姑娘性子太烈,非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这次也平受的伤,倒是成了让她妥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转头对也平说:“你先去洗漱换身衣服,让军医再处理下伤口,别感染了。暖玉草李大夫已经拿去配药,等会儿就给阿依娜煎好送来。”
“好。”也平应了声,又叮嘱阿依娜几句“好好躺着别乱动”,才跟着侍卫去了隔壁营帐。
阿依娜靠在床头,看着也平离去的背影,心里依旧堵得难受。朱祁钰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递过一杯温水:“喝点水顺顺气,也平吉人自有天相,这点伤不碍事。再说现在暖玉草找到了,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转,等你好了,姐弟俩一起守白鹰城,不是更好?”
“嗯。”阿依娜接过水杯,小口抿着,目光却落在帐角堆放的包裹上——那是刚才侍卫进来时一并带来的,说是从内地送来的信件和物资。她指了指那些包裹:“陛下,那些是……”
“哦,刚收到的内地急件,还有汪皇后和琪亚娜托人送来的东西。”朱祁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侍卫吩咐道,“把信件和包裹都拿过来吧。”
侍卫连忙将东西搬过来,先递上一叠信件。最上面两封分别写着“致阿依娜将军亲启”和“呈陛下亲启”,落款是汪皇后。阿依娜拆开自己的信,信纸带着淡淡的熏香,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阿依娜将军亲启:闻君身有不适,心中甚忧。今托人送上人参、阿胶数斤,皆为上好补品,望君安心调养,切勿操劳。白鹰城防务虽重,然身体乃根本,陛下已遣人协防,君且放宽心。琪亚娜公主亦念及旧情,备了些北疆少见的果脯蜜饯,望君笑纳。皇后汪氏敬上。”
信末还附着一张小字条,是琪亚娜的笔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活泼:“阿依娜姐姐,听说你病了,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杏仁糕,路上怕坏,都做成了蜜饯。你要快点好起来,等我长大了,就去北疆找你一起骑马!”
阿依娜捏着信纸,眼眶又热了。她和汪皇后虽见面不多,却因朱祁钰的关系颇为投缘;琪亚娜更是她当年在京城时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没想到她们竟特意记挂着自己的病情,还送来这么多东西。
朱祁钰也拆开了汪皇后的信,信中除了询问阿依娜的病情,还提及内地的安稳:春耕已毕,粮田长势良好,各地官员皆各司其职,只是近来有小股流寇作乱,已派军清剿,无需挂心。末尾还叮嘱他“前线辛劳,亦要保重龙体,勿让臣妾担忧”。
“皇后有心了。”朱祁钰将信折好,又拿起旁边几封信件,皆是内阁大臣和地方官员所写。有的汇报政务,有的则是听闻阿依娜病重,特意送来补品清单,附信劝她安心养病。
阿依娜看着那些堆叠的包裹,里面除了汪皇后和琪亚娜送的补品、蜜饯,还有各地官员送来的药材、毛皮——甚至有江南官员送来的上好丝绸,说是让她养病时做些舒服的衣物。她心里一阵暖流,又一阵愧疚:“这么多人记挂着我,我却还只顾着自己的脾气,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