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前途未卜的风险只是官方原因之一,或许也免不了有些物换星移、面目全非的难堪。
但更主要的是,在方可以身上,他深刻地意识到天赋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是的,他很认真、很努力,可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一个庸人的极限。
方可以日常脾气和善阴柔,还混了两年半的大学。但他却有勇气拍那些谁都不敢拍的东西,敢在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指挥大明星演戏。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本人的道德指控,永远有挥洒不尽的灵感,还能保持高强度的输出和调度。
每一点都好难啊。
他不知道方可以是怎样做到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行。
答应方可以的邀请,等于成为方可以的提线木偶,随他一起沉浮成败,他不愿意这样。
原本的他可能会难以拒绝;
但,他多少还是学到了点东西,知道并坚持自己真正要什么的勇气。
哪怕是庸才,也想要创作自己的故事,哪怕是平庸的垃圾,至少也是自己创作出来的垃圾。
他会在背后羡慕对方脚下征服过的荆棘,却并不会向往,他有自己的路。
*
电影开幕,放过龙标和制片厂片头,转黑,背景音一串欢快悠扬的民俗打击乐、丝竹,叮叮咚咚淙淙,画面上浮现出三个剪纸花形态的繁体字:
《菩萨行》
镜头红纸,金箔,仿佛有细微的光泽闪动,内藏神秀。
画面中仿佛吹来一阵风,镜头聚焦拉到单一的“菩”字上,轻薄的剪纸轻轻晃动,终于吹出黑暗。有些刺眼的眼光从剪纸的镂空中投射下来,一瞬而过。
背景音中的民俗乐声也同时像终于冲到了屋外,陡然放大清晰,节奏也更加轻快、激扬。
一连串清脆的快板声,说书人啪的一排惊堂木,利利索索念了一段儿定场词儿。
镜头跟随“菩”字剪纸飘到空中,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纸被洇湿。
“且说那女扮男装的小公子,自诩是扶危救困,哎见到街上帮闲一顿好打,遇上路边懒汉便舍人钱财,撞见游医货郎当即砸了家伙,碰到店家打烊,不用问,定是黑店!”
“难怪总听说这段时间附近村进山打猎砍柴的老迷路,别是被这侠女给打了。”
“哈哈!”
“听说东村老王失踪了两天才回来,他老婆还以为他拐了隔壁小姑娘跑了。”
“哈哈哈!我也听说了,她都冲去隔壁……”
“唉唉,动静小点,怎么回事?!又是你,老班头,这次又写了什么不该说的邪书?”
“唉没有没有,官爷,就是个游侠故事,小的绝没有半点隐射的意思,真的官爷。”
“哼!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县老爷还能冤枉你不成?你说你大小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这么不晓事儿,就不能安分点读你的书去么?”
“欸嘿嘿…官爷说笑了,那也得老小儿有这福缘才行呐。”
如梭雨帘里烟火袅袅,越发欢快的音乐,利利索索的说书声依旧,不时的哄笑声,班主的陪笑声…
镜头中,雨水逐渐完全浸透剪纸。
剪纸受重,颜色变深,飘飘摇摇,最终落在地上,旁边正好一簇篝火。
虚焦的背景中,小公子行侠仗义的故事和轻快戏谑的丝竹快板都变成篝火后的场景音,篝火边隐隐绰绰站着两个人,前景中传来两人的对话。
“小师父请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