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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珠和姜梨姐弟一连三日都没有好好歇息。
薛家在西城火灾中虽然无人伤亡,但两间铺子却烧了个干干净净。
姜瑾辰是家中唯一男丁,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便自行告了假,带着双瑞和杨掌柜一起去清理火场。
残垣断壁间还弥漫着焦糊味,被烧得蜷曲的铜钩挂在熏黑的房梁上,地上散落着烧焦的绸缎碎片,风一吹便化作灰烬。
“造孽啊。。。。。。“杨掌柜痛惜道:“这两处铺子自不必说,光是定做好的成衣就有三十七件,还有城南苏家小姐的嫁妆单子,那十二匹云锦。。。。。。“
姜瑾辰挥开呛人的烟尘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的三间厢房亦是无一幸免,除了几堵墙被火苗舔舐得漆黑,剩下的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
可想而知当时火势是如何凶猛。若是阿娘不果断带着人离开,怕就不是光光烧毁两间铺子那么简单了。
姜瑾辰刚从后院出来,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一声女子高亢凄惨的哭声乍然响起,“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剩下阿娘可怎么活!”
姜瑾辰循声走出废墟,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坐在烧焦的铺子前,嚎啕痛哭。
姜瑾辰记得对面是一家玉器铺子,此刻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婆婆,婆婆你先跟我回去吧……”旁边一个年轻女子想拉她,却被她猛地甩开。
“啐,你男子都死了,你让我回去做什么?”妇人抬起头,脸上糊着黑灰与泪水,“我不回去,我今日就在这里看着,看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儿!”
年轻女子一听,亦是悲痛的哭了起来。
两人的哭声引得周围幸存的商户纷纷垂泪。斜对面卖果子的老板娘抱着烧焦的账本,哭得几乎晕厥。她男人为了抢出账本,被塌下来的横梁砸中,抬出来时已经辨不出面目。
姜瑾辰的目光扫过街道,这才发现空地上摆了二十多具担架。一名瘸腿老汉拄着拐杖,在担架间踉跄着辨认,每掀开一块布,就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儿啊……我的儿啊……”
姜瑾辰喉头滚动,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直面民生疾苦。在这之前,他对家国对民生的认知都来自书本,书里告诉他,“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告诉他“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
那些书本上亘古不变的真理,却远远没有直面这样一场人间惨剧,让他更能明白“本”字底下藏着多少寻常人家的柴米油盐,“利民”二字要经多少血泪才能堆砌成形。
姜瑾辰心里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揉搓,他微微红着眼,不忍再看,将目光移到街道远处。
正在这时,一队骑马的巡兵踏踏而来。为首的校尉穿着亮银色铠甲,一脸漠然。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校尉的目光扫过那些担架,声音毫无波澜,“官府已贴了告示,三日内自行清理遗骸,逾期按无主尸身处理。”
坐在地上痛哭的妇人一脸愤怒的迎上校尉,“大人!我儿有家有口,怎么能算无主尸身?”
校尉冷哼一声,马鞭指向废墟,“这些尸身不尽快处置,便会形成瘴气,到时出现时疫,你可担得起?”
妇人咬着牙怒道:“我儿还有家业俱毁在这场火中,官府不出面抚恤,反而却处处为难。我也想尽快让我儿入土为安,可家里被烧的粒米不存,如何下葬?”
“这我管不着,我只是奉命行事。”校尉鞭子一指,“尔等听清楚,若是不按令行事,三日后,我便带人将这些尸身全部丢去乱葬岗。”
刚才一直在找儿子的瘸腿老汉突然冲上前,手中拐杖朝着校尉的马蹄砸去:“狗官,小老儿我今日。。。。。。”
话还没有说完,校尉手中的皮鞭已经打在瘸腿老汉身上。老汉吃了一鞭,整个人便倒在地上。
姜瑾辰上前将老人搀扶起来。
只见老人单薄的衣襟被鞭子抽裂,一道紫红的血痕从肩胛蔓延到腰腹,格外刺眼。老汉疼得牙关打颤,却仍梗着脖子瞪向校尉:“狗官……”
校尉又是一鞭朝着老汉抽来。
姜瑾辰将老人护在身后,眼看要硬生生挨下这一鞭子,他本能的闭上眼。
可预想中的鞭子并未落下,耳边却传来校尉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砰”声。
姜瑾辰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挺拔男子站在身前,正是晏行身边的李旺。而晏行,就站在李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