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未至,这天太沉了。
雨说下不下的,闷得很。
褚星河站在城外,递了一封信回去,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站在长安城外,却连见到自己的亲友都变成了最难的事。
他被侍卫拦在门前,其中一位,就是禁军统领萧亭澜。
一枪一伞,在原地僵持,谁也不退让半分。
烈日刺眼,烧的人刺痛,可是对于宋清梦来说,却算不得什么苦。
他一脚踏在萧亭澜的枪尖,一脚登在城墙上,咬着牙低声道:“萧将军,我最后说一遍。”
“九殿下要回家,本君,也要回家。”
然而萧亭澜只是一脸冷漠道:“没有储君文状,任何人不得进京。”
宋清梦烧起来的眼睛对着萧亭澜的冰冷,二人犹如冰与火,全靠褚星河的冷静维持着,否则,哪一方占了上乘,这长安今夜就别想太平。
褚星河也拿不稳现在的宋清梦,这人的心思很细腻,不知道想去了何处,不过就事论事,换位思考,自己也未必会像现在一般沉的住气。
以往从未觉得金銮殿离城外有多远,直到今日这文书传了整整三个时辰,等到夜深了才到他们手里,褚星河才具象这朝廷的效率到底有多慢。
也不只是官员的问题吧,怕只是传讯花了一个时辰,扣在褚仲弦手下整整两个时辰有余。
放他进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不放他进来,就这架势,都不用褚星河说什么,只怕宋清梦作为个火药桶,来不及等太阳升起,便将京城掀了个底朝天。
从前宋清梦也算是隐姓埋名,南海一战以一敌百杀入敌方重围,他们才知道这年轻的世子殿下并不是个花瓶,要是真和他做敌人,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然而从前褚仲弦没想到这点,低估了宋清梦的实力,只想着除掉安国公和褚星河身后其他的势力,却忘了他的身边,仍旧有两把几乎无人能近身的刀。
这刀平时不出声,也不显露什么,但你若是非要给它磨个透亮,真正出鞘的时候,就是见血封喉。
于是第二日,长安城门大开,迎接征南将军和九殿下回京。
不知道褚仲弦连夜从哪儿凑出来的文武百官,总之这两列实在是瞩目,连同围观的老百姓一同,也算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了。
褚星河坐在马上,宋清梦的金丝楠木簪子上不知何时镶了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殊不知这里面正装着临走前褚仲穆的字条。
万人喧哗的太公街,远远望去,安国公府四个字,却显得凋敝。
宋清梦唯一一次走过这条街道,像是路过完全陌生的一片荒地。
他们一路赶到金銮殿,褚仲弦和太后都来了,万尺高台上也算是壮观。
“恭迎世子殿下,九殿下凯旋而归。”
宋清梦蓦地怔了下,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于是看过去,竟然诧异到以为自己走错了年。
这司礼监谁来都行,怎么就能是裴易呢?
“看来不仅是老马识途,这老狗也挺抗活啊。”褚星河站在旁边,清声道,然而这声音似乎压根没想控制,远远便飘进了大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