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第78节（第3页）

&esp;&esp;“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她说。背了债应酬亲戚的又不是他们第一个。将来他们这些儿子一个个的前程都在这上面，做官都有份。她是不愿意说，她做不了主的事，也不便许愿，但是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趁热打铁，她这时候刚生了儿子，大家有面子，下股子劲硬挺过去，处处要人家特别担待，谁拿你们当正经亲戚？她恨他们不争气，眼光小，只会来逼她。

&esp;&esp;奶妈吃了饭进来了。才把她支使出去，又有佣人进进出出。

&esp;&esp;“我走了。”他说。

&esp;&esp;迸了这半天，还是丢给她不管了。

&esp;&esp;“拿我的头面去当，”她望着空中说。“这时候不好拿，明天嫂嫂送回去。”

&esp;&esp;她嫂子苦着脸望着她半天。“……姑奶奶满月那天不要戴？”

&esp;&esp;“就说不舒服，起不来。”

&esp;&esp;他们显然不愿意。什么不能当，偏拣一个不久就非还她不可的。

&esp;&esp;“头面至少平时用不着，戒指几天不戴老太太就要问，皮衣裳要到冬天才用得着，不过大累赘，怎么拿出去？”

&esp;&esp;“这要赎不回来怎么办？”她嫂子终于说。

&esp;&esp;“怎么办，我上吊就是了，这日子也过够了。”她说着眼泪直淌下来。

&esp;&esp;“姑奶奶快不要这样说。”

&esp;&esp;“你们晓得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真不管了。”她更呜咽起来。

&esp;&esp;“姑奶奶，给人听见了。”

&esp;&esp;“本来也都是为你打算，”他说。“我们有什么好处？”

&esp;&esp;“噢，你现在懊悔了。早晓得还是卖断了干净。”

&esp;&esp;他老婆急得只叫姑奶奶。他已经站了起来。“我走了。”

&esp;&esp;“走了再也不要来了。情愿你不来。”一见面更提起她的心事来，他到底是她哥哥，就只有这一个亲人。

&esp;&esp;“谁再来不是人。嫌我丢脸，皇帝还有草鞋亲呢。”

&esp;&esp;他老婆连忙说：“你这是什么话？过年过节不来，不叫姑奶奶为难？”

&esp;&esp;“有什么为难？”她说，“就说我家里都死光了。”

&esp;&esp;“你不用咒人，从今天起你没有我这哥哥。”

&esp;&esp;他老婆把他往房门口直推。“嗳呀，你要走快走，在这儿就光叫姑奶奶生气。”

&esp;&esp;到了晚上关了房门，银娣拿出首饰箱来，把头面包起来，放在她哥哥带来的提篮盒下屉。她嫂子第二天早上拿回家去，下午又回来了。再过了两天，礼送来了，先拿到楼上外间，老太太还没起来。大奶奶三奶奶第一个看见，把金锁在手心里掂着，估有几两重，又批评翡翠镜片颜色太淡，又把绣货翻来翻去细看。

&esp;&esp;“还是苏绣呢。”

&esp;&esp;“其实苏绣的针脚板，湘绣的花比较活。”

&esp;&esp;“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人家本事大，提篮盒拿出拿进，谁晓得装着什么出去？”

&esp;&esp;“嗳，我也看见。来来去去，总有一天房子都搬空了。”

&esp;&esp;奶妈照例到外间来挤奶，让老太太趁热吃。

&esp;&esp;她站在房门外等老太太起来，都听见了，回去告诉银娣姑嫂，又把银娣气个半死。

&esp;&esp;满月前两天，三奶奶叫了个穿珠花的来，替她重穿一朵珠花。

&esp;&esp;“她知道我要什么花样，”她告诉老李。“就照鲍家孙少奶奶那样，就在这儿做，你不跟她说话，不会吵醒三爷，不过你不要走开，晓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