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娘。”
突兀地,一道微冷的嗓音打断她。
辞盈回过神,转头便见身形高大的青年站在面前。
正午日头高悬,将对方的影子拉得长而刺眼。风一吹,随不远处湖面的彀纹轻轻摇晃。
她心里却一波不起。
先前预想过,被欺骗算计应该如何愤怒与怨恨。等真的见到人时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盈娘?”
她静默的有些久了,许是体察到这份微妙的态度变化。谢凛川又喊一声,上前去拉她手臂。
“听说老夫人病了?”
他为人严肃冷淡,两人定亲这么久,从未有过任何主动的肢体触碰。从前辞盈并没有多想,她被江老夫人打压久了,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躲,点头,“嗯……赵医女她们就在前头。”
谢凛川顿了下,最终手落在她肩侧。他长眉压下,眸光中透露出锐利,“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什么了?”
“赵女郎是个医者,医者仁心,我长年在外奔波为陶使君卖命,受过她恩惠心怀感激是正常之事。”
他为自己坦荡解释,语气又逐渐变冷,“你是江治中的女儿,知书达礼。切莫学外头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市井妇人,整日疑神疑鬼。”
谢凛川虽是扈从出身,无父无母。但眉眼落下阴翳时,总带给她一种不亚于江父的压迫感。
疑神疑鬼……是嘛?
若不是在梦境中亲眼目睹事实,听完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只怕早就心生愧疚,无地自容了。
不远处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辞盈依旧没躲,只抬起静默如秋水的眸子,与他对望。
她和她那位兄长一样,瞳色生的浅淡。但不同于江聿近乎非人感的难以捉摸,她是柔和与澄澈。
此刻眸底被日光照的波光粼粼,一星炽艳暗火幽幽燃起。
对上自己倒映在其中的面容,谢凛川莫名一顿。
再看去时,少女神色依旧是素日见惯的温驯。
他只当自己看错了。
但也没了训诫的心思。这样一个泥人般没有灵魂,牵哪就往哪的怯弱女子,哪还用得着压制?
“算了。”谢凛川松开手,后退一步,“听说你在陶府摔倒了?”
果然。
他今日就是来试探此事的。
垂眼掩去眸底神色,辞盈点头,“嗯。”
她应完声就没后续,谢凛川只能再问,“怎么摔的?”
“天冷路滑,不小心摔的。”
谢凛川终于凝目看她。
定亲大半年,他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子。
往常她总低着头,额发的阴影覆盖眉眼,所以不曾留意过。
玄青色对她这般鲜妍的年龄显得沉重,似裹在灰烬之下的明珠。双肩苒弱,长鬓垂在白皙颊边,曦光从枝叶梢头透散,映出她眼睑里盛的殷赤水漾。
有种难言的明丽。
谢凛川蓦地问道,“上回送你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