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两种完全对立矛盾的特质,然而却在他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了种让人深溺其中、无法抗拒的奇异魅力。
“狄卿当年以稚幼之龄,孤身远赴西疆苦寒之地拜师求艺,这些年想必很是辛苦吧。”君宇珩看着狄霖,缓缓地开口,声音犹如春水中的碎冰轻叩,优雅而悦耳。
狄霖的眼神清澈如寒星,在他飞扬的眉宇之间,仿佛天生有种任何事物亦无法磨折去的傲然与不羁,这令他整个人显现出无法形容的夺目光辉。
君宇珩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了那流星般逆着阳光飞掠而下的身影,还有那周身所散发出的连正午的阳光亦无法遮掩夺去的耀眼光芒。
“多谢睿王殿下的关心。”无论君宇珩的这句问话触及到了什么,狄霖并无动容,只是很平淡地回答,“的确很苦,但也都是值得的。”
没有到过西疆边地的人,可能永远也想象不出狂沙飞舞、风冷似刀的那种感觉。所以狄霖的肤色并不是贵族子弟常见的那种细嫩白皙,而是闪动着光泽的浅褐色,脸部如刀刻般的俊逸线条,总让人不自禁地联想起长空中自由翱翔的鹰。
君宇珩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又开口问道:“狄卿此次回来,可有何打算?”
狄霖的眼睛对上了君宇珩的目光,那幽静如深潭古泉的眼睛,深沉而幽美,似乎没有人能够看得懂这眼底深处到底有什么,然而在这样一双眼睛的静静注视之下,任何东西却又是无法隐藏,无所遁形的。
狄霖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君宇珩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认出了自己,但他却完全没有发现君宇珩的神情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象君宇琤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君宇珩似乎也并不打算揭穿他。
“此次回来,唯愿以平生所学报效国家,为吾皇尽忠。”狄霖没有避开君宇珩的视线,神态自若,“此外,我狄家人丁单薄,如今也只剩狄霖一人飘零在世,所以狄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够重振狄家,以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君宇珩凝视着狄霖,这双年轻好看的、尚未被世俗所沾染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明朗,没有丝毫的退缩与不安,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这样的凝视之下,还能保持如此的从容平静,以及骄傲。
平生第一次的,君宇珩忽然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是真的对阴谋权术一无所知呢?还是太善于伪装了,以至于连他都无法看透?
“年轻有志,定当前程似锦。”君宇珩微微颔首,轻轻一叹,“狄大将军有子如此,在天之灵亦可告慰了。”
“睿王过誉,狄霖实愧不敢当。”狄霖微一躬身。
君宇珩微微一笑,并不再说其它,只又随口问了些西域边疆的风物人情,狄霖一一作答,俩人相谈甚欢。
这时,门口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一探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何泰,进来。”君宇珩早已看见是小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何泰,微一皱眉。
外面的何泰一惊,连忙进来,跪地请安时连声音都抖得有些变了。
“你不跟在陛下身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君宇珩虽只是轻声询问,却也满含着威仪。
何泰本就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又吃一吓,满脸都是汗,急着道:“就是陛下让奴才来的。”
“陛下让奴才来看看摄政王现在有没有空。”他抬眼小心地看了看君宇珩的神色,嗫嚅着说出。
“你去禀告陛下,等陛下用过午膳小憩之后,申时臣自会在练马场相侯的。”君宇珩在心中一笑,知道是小皇帝念念不忘骑马的事,也就不再多问了。
何泰连忙应声,胡乱擦了把汗,告退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狄霖,你父狄飞武大将军当年为国尽忠,先皇亦是感念其忠勇可嘉。”君宇珩又凝目看了狄霖片刻,忽然缓缓地道:“你如今既已艺成归来,本王就封你为正四品广威将军,御前行走,统领羽林卫。”
“狄霖定当不负先皇的厚爱。”狄霖虽镇定,但这个任命稍觉有些突然,他一怔之后跪下接旨。
“自林鹤声离职以来,一直是由简东云暂代统卫之职,”君宇珩静静地看着他,“你上任以后当先与他交接各项事务。”
狄霖清声道:“是。”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全力负责皇帝和皇太后的安全。”君宇珩的语声虽淡淡的,但是他清冽淡定的目光几乎要刺入人的心底,“只不过你要记住,象前夜那样的事情,本王并不想再看见了。”
“是。”只不过狄霖却似乎并无所动,依然镇定自若。
君宇珩挥手让他先行退下,而在狄霖将要退出之际,忽然又道:“申时你就随本王一同去练马场见驾。”
“是。”狄霖也并不多问,行礼后转身而去,留下一个翩然远去的挺拔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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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羽般的鸽子飞来时,君宇琤正半躺在四面临水的松木水榭中的软榻之上,隔着悠悠的碧水,似听非听着远远传来的清越笛声,偶尔闲闲地投些鱼食入水,引得湖中五彩斑斓的锦鲤时聚时散,水花轻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