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舷心满意足地坐回车子里,心中前所未有地爽快。他又在副驾驶上把自己颠登两下,鬼叫着欢呼一声:“爽!”
方谕轻轻笑出声,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的路,车子一路疾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儿。
陈舷心脏还咚咚跳得厉害,他喘了几口粗气,脑子里忽然犯病似的发白,可他没有麻木也没有解离,所以他知道自己没事,只是情绪激动。
心情刚有所平复,忽然,陈舷脑袋发昏了会儿,太阳穴里一阵阵突突地疼。
身体还是不好。
陈舷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又睁眼看向方谕。他看见他目视前方的眼睛,看见他轻笑起来的嘴角。
方谕在带他逃跑。
他带着他,头也不回,一如十六岁那年。
陈舷别开眼睛,看向车窗外的后视镜。他看见被急速甩在车尾气后的宁城,那是他病入膏肓、风尘仆仆的十二年。
他们走了,上了高速,离开宁城。
陈舷想起来他们酒店还没退,于是说:“哎,我们没退房啊!”
“线上退,”方谕满不在乎,“房卡过两天寄回去,大不了扣点儿押金。你让我带你跑,我当然不会还带你回酒店。”
陈舷噗嗤笑出声来。
他看着方谕,又把他鬼斧神工似的帅脸打量了遍,忽然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满意——方谕真好,他想,方谕真好。
“去他爹的宁城。”方谕说。
“去他爹的宁城!”陈舷跟着喊,不顾自己头还发昏,他又把车窗摇下来点,对着窗外嘶哑地大喊,“狗草的宁城!”
方谕笑出声来。陈舷也笑起来,俩人又在车上笑了一阵。车在高速上疾跑着,奔向不知何处的目的地。
陈舷前所未有地身心轻松,心里有团火一直在吼,于是他也在车上张嘴欢呼起来。
欢呼很久,他突然听清了心里那团火在喊什么——自由,自由,自由。
自由。
*
方谕带他跑上高速一会儿,就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律师打来的,约他在一个咖啡店见面,说得谈一谈。
方谕给他打了笔钱,让他跑一趟江城,毕竟他是不会再带着陈舷掉头回去的。
俩人欣然赴约,去了江城一家大商场的咖啡厅。
他们到的时候,律师已经在了,那年轻有为穿着一身西装的青年坐在角落里,戴着眼镜,姿态和法庭上一样正经,周围没什么人。
两人走到他跟前,落座。
律师就是来汇报工作的。他开门见山地就和方谕说,方真圆其他的两件案子都已经下来了,峰润装修公司违法的利益牟取,查出了七百多万。
陈舷刚喝一口热橙子茶,这数一出,他差点被呛着。
陈舷咳嗽起来。
方谕赶忙给他倒了热水,拍了两下他的后背。等他缓过来,才让律师继续往下说。
律师继续说,老陈的遗产被全都冻结,赔了这笔钱。然而就算连钱带车带房子一块儿全赔上,也还有一百多万的空隙填不上,估计是这些年胡吃海塞给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