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锁链声如同活物,毒蛇般游走过冰冷的金属地面,每一次摩擦都发出阴冷而粘腻的嘶嘶声,那声音钻进耳膜,带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棱在骨髓里生长。
我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壁,冰冷的触感穿透薄薄的衣物,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深深刺入皮肤,寒意贪婪地啃噬着骨头。沈厌宽阔的身影挡在我前面,像一道绝望的屏障。
他的呼吸变得异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这太轻了,轻得完全不似那个总爱将滚烫气息喷在我颈侧、宣告占有的疯子,只余下一丝微弱的、几乎被黑暗吞噬的颤抖在空气中飘散。
他的肩膀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剧烈起伏,肌肉绷紧如拉满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寸线条都在无声地呐喊,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冲破堤坝、毁灭一切的狂暴风暴。那压抑不住的颤抖清晰地传递到我紧贴着他后背的身体上,激起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战栗。
“半身。。。。。。”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得如同从地底涌出,湿滑而粘稠,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品尝美味的愉悦感,像粘腻的毒液缓慢滴入骨髓,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出令人窒息、肠胃翻搅的余韵。锁链猛地哗啦一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刀片刮过玻璃,狠狠撕裂凝滞的空气。
就在这瞬间,头顶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如同神罚的利刃,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劈开浓稠的黑暗,强光灼烧着我的眼球,我本能地死死眯起眼,视野里一片惨白,光芒在视网膜上烙下短暂的盲点,眼前只剩下模糊晃动的残影在痛苦地跳跃。
灯光无情地倾泻而下,锁链的尽头,锁着一个彻底扭曲的怪物。
他右半边身体已经完全沉沦于深渊的侵蚀,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能量结晶如同狰狞的铠甲,层层覆盖着皮肤,尖锐凸起的棱角闪烁着不祥的、如同内脏腐烂般的光泽,仿佛滚烫的熔岩被强行浇筑在血肉之中,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腥气;而左半边身体却完好得惊人,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那是一张与沈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岁月却在这半张脸上刻下了更加残忍的痕迹,深刻的皱纹如同刀疤般从眼角蔓延,嘴角残留着一个凝固的、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淬满了疯狂,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
我的声音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在喉咙深处,干涩得如同砂纸在摩擦脆弱的黏膜,每一个试图挤出的字都带来撕扯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无情地刺穿着声带。冰冷的恐惧扼住了气管,心跳在胸腔里狂乱地擂动,如同困兽的垂死挣扎,汗水瞬间浸湿了额发,沿着冰冷的鬓角滑落。脚下光洁的金属地面源源不断地传来刺骨的寒意,穿透鞋底,直抵脚心。
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迫着肺部,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
沈厌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几乎破碎,像被无数靴底碾碎的玻璃碎片在呼啸的风中发出最后的呜咽。
他的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猩红的血珠一颗接一颗地渗出,顺着绷紧的指关节和指缝蜿蜒而下,无声地滴落在脚下冰冷光洁的金属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微小而刺目的猩红花瓣。那细微却清晰的滴答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的余音,一下下重重敲打着我们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二十五岁的我。”
他猛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整个肩膀的颤抖骤然加剧,脊背痛苦地弓起,仿佛那段不堪回首记忆的重量正化作无形的巨手,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哀嚎,承受着来自过去和自我的双重撕裂。
深渊化的沈厌——或许我们该叫他“初代”——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那笑声中混杂着金属刮擦般的噪音,尖锐得让整个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都在疯狂共振,叮叮当当的碎裂声此起彼伏,细小的玻璃碎片如星辰般在惨白的冷光下飞溅、闪烁:“小容器,你真以为你的净化异能能承受他那些狂暴的能量是偶然的幸运吗?”
他极度不自然地歪着头,被暗红结晶覆盖的半边脸庞扭曲成一幅充满恶意的嘲讽画卷,未被侵蚀的左眼深处,闪烁着幽暗如鬼火的红光,“我们共享的,岂止是这颗跳动的心脏?还有那该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命运!如同两条毒蛇在骨髓里疯狂地纠缠、撕咬,至死方休!”
锁链猛地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尖啸。他那只畸形、如同枯枝般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尖直直戳向我肩膀的方向,指尖萦绕的暗红能量如同活物般不安地蠕动,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腐败腥甜气息:“因为那力量,那容器,本就是为你而准备的!从胚胎时期起,你就是他亲手挑选、量身定制的牢笼,一个完美的、囚禁深渊之力的外壳!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他刻下的烙印!”
沈厌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般暴起!狂暴的暗红能量瞬间在他手中凝聚、塑形,化作一柄燃烧着不祥火焰的锋利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劈向初代的头颅!
刀锋过处,留下一道灼热扭曲的残影:“闭嘴!”他的吼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这一刀不仅要斩断敌人的话语,更要斩断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眼中血丝密布,泪水混合着汗水,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划过脸颊。
初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轻松闪避,锁链哗啦作响,留下数道虚幻的残像:“恼羞成怒了?当年你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深渊之心分给她一半的时候,脸上可不是这副狰狞的表情。”
他的话语精准如毒针,狠狠刺入那道从未愈合的旧伤,嘴角咧开一个残忍到极致的弧度,“你跪在那个冰冷的培养舱前,鲜血染红了整个地板,只为让她能睁开眼、活下来——多么愚蠢又卑微的牺牲啊!你甚至把自己的灵魂都献祭给了这永无止境的绝望轮回!”
我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右肩胛骨下方那片烙印般的灼痛猛地变得尖锐无比,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皮肉之下疯狂搅动,痛感瞬间蔓延至指尖,让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被强行封锁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狠狠扎进脑海深处——
紫色、如同浸透毒液的诡异天空下,女人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用尽最后力气将我塞进狭窄冰冷的通风管道,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绝望与孤注一掷的决绝;还有。。。。。。实验室巨大玻璃窗外,那双属于少年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漆黑眼睛,死死地、如同锁定猎物般锁定着我,那目光穿透玻璃,穿透岁月,烙印在灵魂深处。
“撒谎!”
初代发出一声尖锐的哼笑,声音穿透我恍惚的意识迷雾,“你从那个该死的培养舱里偷走那个珍贵的净化系胚胎时,命运就已经把你们死死地绑在了同一条沉船上!”
他猛地转向我,被结晶覆盖的半边脸上,那完好的嘴角极其不自然地咧开,一直撕裂到耳根,形成一个足以让人做噩梦的诡异微笑‘
“哦,顺便告诉你一个迟到的‘真相’。你可怜的、被怀念的父母,他们并非死于什么污染泄露的意外——他们是死于阻止林博士那个疯子抓回你这个‘最佳容器’!他们用自己脆弱的身躯死死挡在那扇门前,直到被撕成碎片,最后一刻,喉咙里还在用尽力气呼喊你的名字!”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墙壁的冰冷仿佛有了生命,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骨髓。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那些被精心掩埋、被强行遗忘的画面,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用尽全力的最后一推,还有。。。。。。在实验室角落的浓重阴影里,那个蜷缩着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少年沈厌,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想起来了?那些被尘封的碎片?”
初代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如同从无底深渊的最深处传来,“他把你从地狱偷走,像藏匿珍宝一样藏进那间普通的孤儿院。十年后,又在那个致命的污染区‘偶遇’。。。。。。多么精心编织的‘浪漫’重逢啊。”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沉重的锁链,缠绕、收紧,勒住我的灵魂,让我无法呼吸。原来那所谓的异能绑定,根本不是什么命运的偶然馈赠,而是刻入血脉骨髓、世代相传的诅咒!
沈厌猛地转过身,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我的肩膀。他的眼睛黑得如同无星的永夜,里面翻涌着令我灵魂战栗的情绪:深不见底的悔恨,焚尽一切的执念,还有一丝扭曲到令人心碎的、近乎绝望的温柔:“不是偶遇。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指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将我整个人都烙印进他的骨血深处,“从孤儿院那扇冰冷的铁窗外,到污染区每一处断壁残垣的阴影里。。。。。。我从未离开过你的视线之外。因为你。。。。。。是我漫长黑暗里,唯一的光。”
右肩那隐秘的纹路骤然变得滚烫,仿佛活了过来,灼热的痛感顺着脖颈一路蔓延上耳后,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疯狂游走、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