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像是看到了救星:“哎!婉儿!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她以为南宫婉也是来诉苦的。
南宫婉却抱着儿子,一步步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过一张张焦虑的面孔,最后落在赵主任脸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连日压抑后爆发的力量:
“赵主任,王大妈,刘阿姨,孙奶奶……各位叔叔阿姨,大家的难处,我懂!太懂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个想法,可能不成熟,但我想试试。我们社区,像我们这样,‘家里有男人,却活得像寡妇’的人,是不是很多?老人需要人白天照看一会儿,孩子放学需要个安全地方待着等家长,双职工家庭分身乏术……既然社区有难处,市场靠不住,我们能不能……自己帮自己?”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涟漪。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赵主任。
“自己帮自己?怎么帮?”王大妈疑惑地问。
“社区活动中心二楼,不是有个大活动室吗?”南宫婉语速加快,思路越来越清晰,“平时除了偶尔开开会,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堆着杂物。我们能不能把它利用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分成两个区域:一边给白天需要活动、需要有人看顾一下的老人,下下棋,看看报,做做手工,有志愿者轮流值班看着点;另一边给下午放学的孩子,我们叫它‘四点半课堂’,有志愿者辅导作业,带着看看书,做点安全的小游戏,等家长下班来接。场地是现成的,社区提供就行!”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连日阴霾后罕见的亮光:“志愿者哪里来?我们社区退休的叔叔阿姨,身体还硬朗的,有特长的(比如王大妈您会织毛衣、刘阿姨您以前是老师吧?),可以发挥余热;还有像我这样,时间相对灵活的妈妈们,大家排个班,轮流值日!至于费用……我们不搞盈利,就收一点点基本的运营成本,比如水电、买点简单的文具、棋牌、绘本,象征性地收一点,困难家庭可以减免!这样,老人有了去处,孩子有了安全港湾,我们这些‘活寡妇’们互相搭把手,压力是不是就小多了?这不就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建个‘互助站’吗?”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南宫婉这个大胆又接地气的想法震住了。赵主任眼睛瞪得老大,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哎呦我的天!婉儿!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主意……这主意太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场地没问题!二楼那活动室,我明天就带人清出来!志愿者组织……对!我们社区能人多!老王头象棋下得好,老李头书法一绝,张大姐以前是幼儿园老师……‘四点半课堂’正需要!费用象征性收点,维持基本运转,账目公开透明!这……这完全可行啊!”
“哎呀!这个好!这个好!”王大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喜上眉梢,“我白天正愁没地方去呢!去那儿跟老姐妹说说话,顺便还能帮着看看孩子!织毛衣我拿手,教孩子们都行!”
“太好了!我孙子放学就有地方去了!我还能去帮帮忙,看看门也行!”孙奶奶也激动地直搓手。
“婉儿,你这想法太好了!我们这些‘有男人的寡妇’,总算有个能喘口气、互相帮衬的地方了!”刘阿姨拉着南宫婉的手,眼圈又红了,这次是高兴的。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细节,脸上多日来的愁云惨雾被希望的光芒驱散。南宫婉抱着儿子站在人群中心,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来自群体的暖意和力量,连日来的委屈和疲惫仿佛被冲淡了不少。小涛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情绪的变化,抬起小脑袋,懵懂地看着周围兴奋的大人们。
“好!”赵主任一锤定音,雷厉风行,“婉儿,这事儿就由你牵头!需要社区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咱们这个‘社区互助小站’,就叫……嗯,就叫‘暖心港湾’怎么样?我这就去写报告申请!”
“暖心港湾……”南宫婉轻声念着,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的微笑。她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轻声说:“涛涛,以后放学,妈妈给你找个有好多小伙伴一起玩、一起学习的地方,好不好?”小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南宫婉抱紧他,仿佛抱住了整个沉甸甸却也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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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互助小站”的方案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社区里漾开了温暖的涟漪。在赵主任的大力推动下,报告很快得到了批复。社区活动中心二楼那个尘封已久、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多功能活动室,迎来了新生。
清场那天,场面热火朝天。赵主任亲自挂帅,带着社区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打头阵。南宫婉安顿好小涛(暂时托付给隔壁热心肠的张奶奶),也早早赶了过来,换上了一身最旧的运动服,头发用一根橡皮筋利落地扎在脑后。她不再是那个被家长会压垮的绝望主妇,而是一个挽起袖子准备开干的“包工头”。
王大妈、刘阿姨、孙奶奶等一群积极响应的大爷大妈也来了,个个精神抖擞。王大妈甚至带来了自家老头子的劳动手套分发给大家。
“嚯!这灰!几十年没人动了吧?”赵主任挥了挥面前的灰尘,咳嗽了两声。
“婉儿,你说怎么弄?我们都听你的!”刘阿姨干劲十足。
南宫婉看着这个杂乱却充满可能的空间,心中蓝图清晰。她拿出自己熬夜画的简单分区草图:“大家辛苦!咱们先分两拨:一拨人负责把没用的破桌椅、旧柜子都清理出去,搬到楼下指定堆放点;另一拨人,主要是阿姨们,负责打扫卫生,擦玻璃,扫蜘蛛网!等清干净了,我们再规划分区!”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男人负责重体力搬运,吆喝声、沉重的脚步声和旧家具拖地的刺啦声响成一片。女人们则挥舞着扫帚、拖把、抹布,灰尘漫天飞舞,却挡不住她们高涨的热情。王大妈擦玻璃格外卖力,一边擦一边念叨:“擦亮点!以后孩子们看书不伤眼!”孙奶奶腿脚慢些,就拿着小扫帚仔细地清扫角落里的陈年积灰。
南宫婉像个陀螺一样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帮李大爷抬一个沉重的旧文件柜,累得满头大汗;一会儿接过刘阿姨手里的水桶去换水;一会儿又爬上梯子,用长柄扫帚去够屋顶角落的蜘蛛网。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运动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脸颊上也蹭了一道黑印,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动作麻利,指挥若定。
“婉儿,歇会儿吧!喝口水!”赵主任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看着灰头土脸却神采奕奕的南宫婉,满眼都是赞赏,“真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能量这么大!”
南宫婉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了把汗,笑着说:“赵主任,您可别夸我。我这是被逼出来的‘寡妇’能量!家里家外没人靠,可不就得自己当钢筋铁骨?”她的话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和共鸣。
“说得对!咱们这些‘活寡妇’,就得抱成团,劲儿往一处使!”王大妈大声应和。
整整一天,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原本脏乱破败的活动室焕然一新!窗户擦得透亮,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空间。地面拖得光可鉴人,墙壁虽然有些地方墙皮剥落,但也显得干净整洁。巨大的空间被清空,像一张等待描绘美好图景的白纸。
看着眼前这空旷明亮的场地,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和期待的笑容。南宫婉站在场地中央,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在她沾满灰尘却笑容灿烂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这里,就是她们“互助寡妇”们未来的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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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件清理完毕,软性建设紧锣密鼓地展开。南宫婉和赵主任召集了几位核心志愿者(王大妈、刘阿姨、退休的张老师、热心肠的李大爷等),在刚清理出来的活动室里开了个“圆桌会议”——其实就是搬了几张从社区仓库找来的旧但结实的折叠桌椅围成一圈。
南宫婉拿出自己细化过的方案和分区图铺在桌上:“地方有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它用起来。我初步想了几个分区,大家看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