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刀疤脸又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坐上一辆停在远处的轿车,离开了码头。
苏砚-秋的望远镜,死死地锁定了那张被遗落在地上的纸片。
“那是什么?”陆景渊也注意到了。
“看不清,但很重要。”苏砚秋的语气不容置疑,“必须拿到它。”
海蛟号的货仓门缓缓关闭,汽笛发出低沉的鸣响,开始掉头,驶向茫茫的江心。码头上的人也开始撤离,只剩下几个守卫在巡逻。
“等他们换班的时候,”陆景渊沉声说道,“大概在二十分钟后,会有五分钟的空档。我去拿。”
“太危险了。”苏砚秋立刻反对,“那里太空旷,一旦被发现,你……”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陆景渊打断了她,他的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你在这里掩护我。如果我被发现,你就立刻撤离,带着线索去找巡捕房里我信得过的人。记住,是西区分局的王副局长,只有他。”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
苏砚秋的心揪紧了。她看着这个男人坚毅的侧脸,第一次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搭档”。那是一种可以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生死与共的信任。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她从自己的风衣内袋里,取出了那支钢笔式手术刀,紧紧握在手里。如果陆景渊出事,她不会逃,她会用这把刀,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漫长的二十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码头上的守卫开始交接。陆景渊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空档,如一只灵猫般,从钟楼的阴影中滑出,利用货堆和机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张纸片的位置潜行而去。
苏砚秋的望远镜牢牢地跟随着他的身影,她的心跳几乎与他的脚步声融为一体。
陆景渊的身手远超苏砚秋的想象。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与黑暗完美融合。他成功地抵达了纸片掉落的位置,俯身,捡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就在他准备撤离的瞬间,一个巡逻的守卫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手里的探照灯光柱直直地扫了过来!
苏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光柱即将照到陆景渊的瞬间,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用尽全力,朝着与陆景渊相反方向的另一座仓库的铁皮屋顶扔了过去。
“当啷!”
一声清脆的异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谁在那里?”那个守卫立刻被吸引,光柱也随之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就是现在!
陆景渊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一个翻滚,消失在了最近的货堆阴影里。
几分钟后,他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钟楼。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里却带着成功的兴奋。他摊开手掌,那张皱巴巴的纸片,此刻在他们眼中,比任何金条都更宝贵。
苏砚秋接过纸片,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一张印着“圣玛利亚医院”抬头的……病患转运单。
单子上,病患姓名一栏是空的,但“病症”一栏却用英文打着两个词:**【BloodDisorder,Type-R】(R型血液病)**。
转运目的地,写的是:**【Pier7,WarehouseB,forSpecialTreatment】(七号码头,B仓库,接受特殊治疗)**。
底下,还有主治医生的签名,虽然潦草,但依稀可以辨认出:【Dr。Evans】。
圣玛利亚医院!
这个名字让苏砚秋和陆景渊同时一震。那是法租界最有名、也最昂贵的贵族医院,以其顶尖的医疗设备和神秘的欧洲专家团队而闻名,只为沪上最顶层的权贵服务。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远洋航运、顾鹤年、被装箱的“病人”、神秘的R型血液病、以及沪上最顶级的医院……这背后,是一个以“治疗”为名,进行着某种恐怖人体实验的巨大阴谋。
“我们必须去圣玛利亚医院。”苏砚秋看着那张转运单,声音沙哑地说道。
“那里是法租界的地盘,守卫森严,比远洋航运大楼更难进。”陆景渊皱起了眉头,“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名义去调查一家合法的医院。”
“那就用非法的手段。”苏砚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看向陆景渊,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浮现,“陆探长,你相信我的医术吗?”
陆景渊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苏砚秋缓缓说道:“如果,圣玛利亚医院,多了一位从海外归来、精通罕见血液病、想要来交流学习的‘苏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