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女侦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早已被地狱的业火烧成了一片焦土。
“而我,”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在魔窟里活下去,拿到那份能将他们所有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我会利用埃文斯对我的‘欣赏’,进入他们的核心实验室,找到那份名单,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然后,我会亲手,把这座白色的地狱,连根拔起。”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陆景渊看着她,那张清瘦的脸上,写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韧与沧桑。他知道,他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阻止她,不仅是对她决心的侮辱,更是对那些在囚笼中等待死亡的女孩的背叛。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抓住她的肩膀,而是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颊上那道已经结痂的血痕。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每天下午四点,你必须找借口离开医院,到街角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无论有没有事,我都要亲眼看到你。如果你没出现,四点零五分,我会不计任何代价,冲进去。”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一个用他的方式,为她划下的最后一道安全底线。
苏砚秋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拒绝的固执,点了点头。“好。”
“还有这个。”陆景渊将那支派克笔从她手中拿过,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如同纽扣般的金属片,“这是最新式的信号增强器,把它贴在笔夹内侧。这样,窃听范围可以扩大到一百米。而且,如果你遇到紧急情况,无法敲击笔身,就用力按住笔帽顶端三秒钟。它会发出一种次声波信号,只有我身上的接收器能感应到。”
他细致地为她装好增强器,将笔重新交到她手里,那动作,像是在为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佩戴上最后的护身符。
“砚秋,”他最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有我们。”
苏砚秋握紧了那支承载着信任与希望的笔,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当苏砚秋再次驱车前往圣玛利亚医院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遮住了脸上的苍白与疲惫,那副金丝眼镜下,是一双专业而疏离的眼睛。
她将车停在医院对面的街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家名为“午后”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份报纸,一杯咖啡,但他锐利的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医院的大门。
苏砚秋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浅的微笑。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埃文斯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埃文斯那略带沙哑的、充满学者气息的声音。
“埃文斯医生,早上好。我是苏安。”
“哦!苏博士!我正在等你电话!”电话那头的埃文斯显得非常高兴,“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砚秋看着眼前那座在晨光中圣洁得如同神殿的白色建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加入您的团队。请问,我今天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电话那头,是埃文斯压抑不住的、欣喜的笑声。
而电话这头,苏砚秋挂断电话,看着那扇即将吞噬她的旋转玻璃门,在心中对自己说:
地狱的门开了,这一次,是我自己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