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立刻上前探了探他的颈动脉,随即摇了摇头。“已经僵硬了,至少死了十二个小时以上。”
苏砚秋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尸体惊恐的表情上。她注意到,秦师傅的死状与那三位女死者截然不同——他的嘴角没有被割开,脸上没有那诡异的微笑。
“他不是‘仪式’的一部分,”苏砚秋冷静地分析道,她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死者的下巴,检查他的口腔和鼻腔,“没有***的杏仁味。你看他的指甲和嘴唇,是典型的缺氧性紫绀。肺部有积水,他是被溺死的。”
“溺死?”陆景渊皱起眉头,“这仓库里没有水,黄浦江在几十米外。凶手费那么大劲把他淹死,再拖回这里?”
“为了掩盖什么,或者……为了传递某种信息。”苏砚秋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尸体的全身。他的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但奇怪的是,他周围的地面却是干燥的,只有从他身上渗出的水渍形成的一小片湿痕。
“凶手处理过现场。”苏砚秋的语气愈发肯定。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秦师傅紧紧攥着的右手上。他的拳头握得极紧,仿佛在临死前,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或者……留下什么最后的线索。
“陆探长,帮我一下。”
陆景渊会意,他用尽力气,才将死者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当拳头完全松开时,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他的掌心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林晚秋用手电筒照过去。那不是石头,也不是木屑。
那是一个用乌木雕刻而成的小物件,约莫拇指大小,雕工粗糙,却能清晰地辨认出形状——是一个船锚。
船锚!
苏砚秋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城隍庙里,陈老鬼用瓦片在地上画下的那个潦草图案。那个图案,她当时以为是码头的标志,但现在看来,陈老鬼画的,分明也是一个船锚!
他当时说:“车开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但他画下了船锚。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这个船锚代表的,是比荣记木行老板王金福更加可怕的存在!
“这已经超出了连环杀人案的范畴。”陆景渊捡起那个小小的船锚,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裁缝铺、木行、码头、船锚……这背后是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杀人,或许只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比如……走私。”
苏砚秋深吸一口气,仓库里冰冷的空气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晰了许多。她看着秦师傅那张惊恐的脸,一个问题浮现在心头: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船锚?是疏忽了吗?不,一个能策划如此精密连环案的凶手,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这不是凶手留下的,而是秦师傅在最后一刻,故意藏在手里的。又或者,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一个陷阱,一个挑衅,一个指向错误方向的误导。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咯吱”声,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
声音来自仓库二层的环形铁制走廊,那里堆满了杂物,一片漆黑。
三人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柱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处。光柱晃动中,一个黑影在走廊的尽头一闪而过,快得像一只受惊的猫。
“谁在那里!”陆景渊厉声喝道,同时举起了枪。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江风吹过破窗时更加凄厉的呼啸。
“别动!”苏砚秋突然按住了正欲追上去的陆景渊。她的耳朵微微翕动,正在捕捉着仓库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她的眼睛则死死盯着二楼走廊的黑暗,瞳孔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
“不止一个。”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脚步声很轻,但至少有两个人。他们在移动,想包抄我们。”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仓库那扇巨大的铁制正门,被人从外面用门栓重重地锁上了!紧接着,侧面的小铁门也被“哐当”一声关死。
光线瞬间被隔绝,整个仓库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他们手中那两道摇晃的光柱,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脆弱。
他们被困住了。这里不是一个废弃的仓库,而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等待他们自投罗网的陷阱。
黑暗中,二楼的走廊上传来几声得意的、压抑的冷笑,像是夜枭的啼哭,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一阵阵回音,冰冷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