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冷,我想回家烤火……”一个孩子缩在母亲怀里小声说。
表演到一半,一个舞姬大概实在冻得受不了,脚下一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引来台下几声压抑的闷笑。
胡钦差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额角青筋直跳。
何氏带着食堂的人,“适时”地抬上来几大桶热气腾腾的姜汤,给表演的乐师舞姬和钦差随从分发:“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吧。咱们这地方,不比京城,风寒着呢。”语气关切,动作却强势,硬生生打断了那令人尴尬的表演。
一场原本意在彰显天恩,收买人心的犒军仪式,最终草草收场,成了虎头蛇尾的闹剧。
胡钦差憋着一肚子火气,仪式结束后,再次找到正在巡视城墙的谢云景,做最后的努力。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急切:“谢将军,陛下对边塞防务甚是关心。那能惊退数万敌军的‘石磙’,想必威力非凡,若能献于朝廷,由工部精工仿造,推广至北境各边镇,必能大大增强我朝防务,此乃利国利民、青史留名的大功一件啊。将军切莫……因小失大,藏私自珍啊……”话语中已带上了隐隐的威胁和利诱。
谢云景停下脚步,转过身,玄色大氅在城头寒风中拂动。
他目光冷冽如刀,直视胡钦差,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此物笨重粗糙,结构简单,仅适于宁古塔特殊地形使用,且造价高昂,耗铁甚巨,于他处仿造,徒耗国帑,恐难推广,亦无必要。边塞防务,不劳朝廷费心,本将自有主张。”
直接,冷硬,毫无转圜余地。
胡钦差被这毫不客气的回答噎得脸色一阵青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谢云景“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最终狠狠一甩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谢将军……好自为之!”悻悻然转身下城,背影都透着气急败坏。
接下来的几天,胡钦差像是跟军城杠上了,铆足了劲要找回场子,或者说,至少要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回去交差。
他和他那些随从,像幽灵一样在军城里四处乱窜,眼睛滴溜溜乱转,逮着机会就想往工坊区,军营重地钻。
然而,军城上下早已被沈桃桃暗中提醒过,军民一心,开始了与这位钦差大人斗智斗勇的日常。
胡钦差想从“食”入手,打听军粮储备和后勤。他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走进食堂,正值午饭时分,人声鼎沸。
何氏一看他进来,立刻给窦娘子和几个掌勺的妇人使了个眼色。
“哎呦!钦差大人来了,快请坐,还没用饭吧?尝尝咱们军城的伙食。”何氏嗓门洪亮,热情得近乎夸张,亲自端上来一大海碗……糊糊状,颜色可疑,散发着浓烈酸涩气味的食物。
“这是……”胡钦差捂着鼻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是咱们这的特产,忆苦思甜糊。”何氏一脸自豪,用野菜根,麸皮,还有去年囤的有点陈的豆子一起熬的。最能体会咱们流放之苦,不忘皇恩浩荡,大人快尝尝。”
胡钦差看着那碗糊糊,脸都绿了。他的随从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窦娘子适时地端过来一碟硬得能硌掉牙的饼子:“大人,配着这个吃,顶饿。”
胡钦差勉强啃了一口饼子,差点崩了牙,再也忍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他刚出门,食堂里就爆发出压抑的低笑。
何氏立刻转身从后厨端出早就准备好的的肉粥和馒头,给大家分餐:“快快快,把那恶客膈应走了,咱们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