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沉默片刻,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拥在怀里。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所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捕鱼的事……别再提了。”
沈桃桃用力点头,她望向门外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清瘦的,背着沉睡妻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
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宁古塔冰冷的雪地上,铺开一片朦胧的银辉。
宋清远背着熟睡的小七月,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他的脚步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七月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颈侧,带着安心的依赖,均匀而绵长。她的手臂软软地环着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颈窝里,睡得香甜。
宋清远微微侧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那里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映着漫天星斗。
他的背脊并不宽阔,甚至有些单薄,却挺得笔直,仿佛能扛起世间所有的重量。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沉甸甸的温柔。
宋清远背着熟睡的小七月,轻手轻脚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昏黄。
宋父宋母正坐在炕沿边,借着微光缝补着破旧的衣物。见他们回来,宋母立刻放下针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担忧和疲惫。
“回来了,七月没事吧?”宋母压低声音问,目光落在儿子背上熟睡的小七月身上,满是怜惜。
“没事,娘。”宋清远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在沈姑娘那里吃了饭,困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七月放到炕上最暖和的位置,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他替她掖好被角,又仔细地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拢到耳后。小七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像只找到暖窝的小猫。
宋母看着这一幕,眼圈微微泛红,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宋父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沉默地看着儿子。
昏黄的灯光下,老两口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写满了流放岁月的艰辛和对这对特殊小夫妻的忧心。
宋清远安顿好小七月,才直起身,对着父母低声道:“爹,娘,你们也早些歇息吧。我去看看书。”
“清远……”宋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也别熬太晚,身子要紧。”
宋清远应了一声,走到屋角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坐下。桌上放着一盏小油灯,几本磨得起了毛边的旧书,还有一叠字迹工整的纸张。
他拿起笔,蘸了蘸墨,就着昏黄的灯光,继续抄写起来。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清瘦的侧脸,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疲惫,却又透着一种不容折弯的坚韧。
炕上,小七月蜷缩在厚厚的旧棉被里,睡得正沉。她侧着身,脸颊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张小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嘴角微微弯着,似乎做着什么好梦。
宋清远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夜已深,寒意更重。他起身,走到炕边,动作极轻地替小七月掖了掖被角,将被角严严实实地压在她肩下,不让一丝寒气钻进去。
“唔……水……水……”炕上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呓语。
小七月不知何时醒了,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委屈:“渴……夫君……水……”
“好,七月乖,这就来。”宋清远的声音瞬间放得极柔。
炕头那里放着一个粗陶水壶,用厚厚的棉布套裹着保温。他拔开软木塞,提起水壶,将温热的水缓缓倒入旁边一个干净的粗瓷碗里。
他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极其自然的低头,凑近碗沿,用嘴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水面。
试温。
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和谨慎。确认水温不烫不凉,刚刚好,他才俯下身,一手稳稳地端着碗,另一只手轻柔地穿过小七月的颈后,小心地将她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
“来,七月,喝水。”他将碗沿凑到她唇边。
小七月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她发出满足的轻叹,眼睛舒服地眯起,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她喝得有些急,几滴晶莹的水珠从唇角溢了出来,顺着小巧的下巴滑落,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宋清远一手稳稳地端着碗,一手稳稳地扶着她,没有第三只手去拿帕子。他微微蹙眉,看着那几滴即将滑落的水珠,又看看怀中人儿依旧迷糊,毫无所觉的睡颜。
几乎没有犹豫。
他低下头。
温热的唇瓣,精准地印上了她沾着水渍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