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眯起眼,借着从天窗漏下的一点微光,微微侧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个中年男人的轮廓,但后背却不正常地隆起,数不清的、类似触手的东西从肩胛骨处伸出来。
有的抓着扳手,有的捏着螺丝刀,有的甚至直接卷着零件,那些“触手”细看之下,既不像昆虫的肢足,更像是干枯扭曲的树枝,表皮泛着灰败的褐绿色。
是污染物,错不了。
陆然放轻脚步,缓缓向前移动。
目前看来,周围没有空间扭曲的迹象,也没有精神干扰的波动,应该只是单纯的肢体变异型污染体。
这种类型的清理程序比精神污染简单得多,只要彻底杀死被污染的人,污染就能被中和。
他的鞋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那个忙碌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所有动作瞬间停摆,连那些挥舞的“树枝触手”都僵在半空。
几秒钟后,那个“中年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陆然的呼吸骤然一紧。
对方的脸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光泽,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
更诡异的是,随着他的动作,他后背上那些“树枝”突然开始疯狂蠕动,像被惊动的蛇群,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陆然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节奏。
变化,开始了。
他背后那些干枯如树枝的触手突然剧烈蠕动起来,像被狂风卷动的藤蔓,纷纷探向面前的流水线,胡乱拨弄着散落的零件。
但这些动作似乎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他的脸猛地扭曲成一团,喉咙里挤出嗬嗬的闷响,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神经。
陆然已经走到他对面,黑暗中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先前以为是污垢的深色,其实是树皮般干枯皲裂的皮肤,沟壑里嵌着灰黑的尘屑,连眼珠都蒙着层浑浊的翳,像久旱开裂的土地。
这人的手臂还在机械地拨弄仪器,指尖在按钮上徒劳地敲打着,整个身体却开始剧烈震颤,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要撑破躯壳。
陆然心头一紧,瞬间举枪对准目标,空气弹破膛而出,“砰砰砰”的闷响在空旷车间里炸开回音。
子弹击中他身体的瞬间,没有溅出血花,而是崩裂出无数细碎的木屑,像被打中的朽木。
那中年人被冲击力掀得后仰,撞在身后的机械臂上,发出“哐当”一声钝响。
但下一秒,陆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家伙竟缓缓直起身子,刚才的攻击完全没有作用。
他依旧坐在流水线前,手指重新搭上零件,动作僵硬地重复着组装、拆解的流程,只是低下了头,看都没看陆然一眼。
“我很便宜……”细碎的呢喃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不要辞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