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兜兜跟钟虞说过,他是通过一张照片认出的钟虞。
那天就他们两人在家,蒋绍言去了公司,蒋兜兜突然神秘兮兮地跟钟虞说,要给他看他爸的私房钱,然后就把钟虞带进了蒋绍言的书房,先从抽屉里摸出把钥匙,接着打开墙角柜子露出里面的保险柜,插入钥匙又按下密码。
瞧那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坚硬厚实的柜门应声而开,钟虞一眼看到了保险柜上层码着的两排亮闪闪的金条。
蒋兜兜一手拿一根,两根金条相互磕一磕,再凑到嘴巴旁边,张开牙齿咬一咬,没敢太用力,似乎完成了某种鉴定程序,把两根金条往钟虞口袋里一塞:“这个给你小虞儿,这个值钱的。”
接着又从里面拿了两根出来,揣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手还在上面满意地拍了拍。
钟虞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想原来这就是蒋绍言的私房钱。
那金条粗看有二三十根,蒋兜兜也不贪多,拿一点就够,免得蒋绍言发现不好交代。
他蹲在地毯上,伸长了手继续往保险柜里面掏,很快又掏出来一样东西,高举到钟虞眼前,有些兴奋道:“小虞儿你快看,这是我的手和脚!”
钟虞好奇地看过去,才知道蒋兜兜说的是他的手印和脚印,按在印泥上的,旁边写着的一串数字正是蒋兜兜的出生日期。
呼吸一下子停滞了,钟虞险些站不住,慢慢盘腿坐在地毯上,将那印泥从蒋兜兜手里拿过来,放在腿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气息变得有些颤抖。
蒋兜兜发现了,凑过去到他跟前,小声问怎么了啊,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很喜欢。”声音已然哑了,钟虞隔着玻璃框轻轻抚摸那小手和小脚,突然产生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似乎他真的在抚摸刚出生的蒋兜兜。
蒋兜兜歪在他身上跟他一起看,伸出一只手,手指张开贴着玻璃比了比,又把袜子脱了抬起一只脚丫来,跟印泥上的脚印比了比,疑惑道:“我那时候好小啊,真的这么小吗,爷爷说我像只小猫那么大。”
在蒋兜兜从肚子里分离的那一刻,钟虞其实看过一眼,他那时疼得要昏死过去,听接生护士说是个男孩,本能地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眼,然而疼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眼并没有看清什么,只隐约看到护士手里的确抱着个孩子,但太小了,还不足手臂长。
心脏仿佛都被揪紧了,钟虞伸手搂过蒋兜兜,有些哽咽道:“兜兜,对不起。”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能好好看看蒋兜兜。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蒋兜兜奇怪,眨眨眼,又认真说,“不过没关系的,我都原谅你,因为我爱你啊。”
钟虞眼眶瞬间红了,将他搂得更紧:“我也爱你,宝贝。”
蒋兜兜嘿嘿笑笑,爬到保险柜前,撅着屁股继续往掏,仿佛蒋绍言的保险柜是个无底洞,没多久,还真叫他掏出一个信封来。
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棕色牛皮纸的信封,从侧面看薄薄的一片,不知道装了什么,钟虞打开,封口朝下,一张照片就从里面悄然滑落了出来。
拿起看,竟是他的照片。
“就是这张照片。”蒋兜兜摸出自己的小手机,点开了相册给钟虞看,“我就是从这张照片认出你的。”
钟虞记得小孩跟他说过这事,当时他问蒋绍言,蒋绍言却说照片是私人物品,他那时刚回国,跟蒋绍言关系不尴不尬,就没有追问,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张照片。
年少的自己侧躺在开满花的阳台上,腰间盖着一条薄毯,阳光洒落身上,眉目柔软平和,看起来睡得十分安稳。
钟虞有些愣了,他照过镜子,他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不爱笑,总是冷冷淡淡,尤其怀孕那段时间更是心如死灰,所以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睡着时竟是这副模样。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也不必害怕,哪怕此刻窗外的那片天突然塌下来都会有人给他顶着。
他动容地看着,望着,足看了许久,然后将照片翻过来,看到了钢笔写下的、有些褪了颜色的几个字。
小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