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连官服都不曾穿戴……”
王太医脸色阴沉,他端坐在正厅主位的太师椅上,手中茶盏骤然迸出裂响。
滚烫的君山银针泼在补服前襟,洇出大片深色水痕。
老太医布满老皱的枯手死死撑住红木大案,他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盯着闯入大堂的来者。
“竟真是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满堂鸦雀无声,廊下铜漏滴答声清晰可闻,檐角悬挂的太极铜铃被穿堂风轻轻惊动。
叮咚声中,吴桐看见王太医眼底闪过刀锋般的寒光——这眼神和此前在蓝玉大帐中,二人初见之时一模一样。
“托王大人的福。”吴桐解下褡裢轻轻搁在案上,包裹里露出的半角鹭鸶补子惊得众人一颤。
“当初那匣熟苗救活滇南数万军民,下官岂敢轻易赴死?”
廊柱后传来窸窣响动,吴桐余光瞥见药童正攥着太医院名册,忙不迭往后退缩。
那孩子眼里满是惊恐,好似见了鬼,不过说来也对,毕竟当初,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吴院判路途劳顿……”
“下官这就去取本堂印信……”
七八个绿袍医官忽然围拢过来,有人殷勤递上温茶,有人忙着拂去吴桐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最机灵的刘医正甚至摸出块犀角刮痧板,说是要替新上任的院判大人松快筋骨。
“诸君且慢。”堂上的王太医突然重重咳嗽一声,喝止住了众人的动作。
老太医枯枝般的手指敲在《逆医录》封皮上,他面对吴桐,悠悠说道:“太医院铁律,凡入院者供职者,需呈验荐书、脉案、药方三卷。”
第四十六章·再起
“吴院判乃燕王钦点,可不必荐书,但其他两样……”
“脉案在此。”吴桐显然早有准备,他解开包裹,从中掏出一本大大的厚册。
泛黄书页翻动时,流淌出淡淡血气——卷上记载的正是当初在云南时,所有经瘴房营救治过的重症天花患者,密密麻麻,不下千人。
卷末批有“妙手丹心”四个遒劲大字,直刺得王太医瞳孔发颤,他认出,这正是颍国公傅友德大帅的笔体。
“至于药方……”吴桐注视着王太医,目光中闪动出一丝笑意:“此前王大人赠我的那味天花熟苗,不就是最好的方子?”
正厅西侧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药女捧着檀木托盘僵立当场,她呆愣愣地盯着堂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连茶盏摔碎都恍若未闻。
“好!好得很!”王太医抚掌大笑,起身时红袍金带哗哗作响:“那吴院判可知,太医院库房里的茱萸,需得经历三载陈封,才能入药?“
这话说得极轻,落在吴桐耳中却重若惊雷。
中医里有“六陈”之说,即“枳壳陈皮半夏齐,麻黄狼毒及茱萸。六般之药皆陈久,入药方知奏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