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笙!”
“鹤——笙——”
春来风景如画,林府的紫藤花架下坐着一位身着黄衫的少女,正偏头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就连花朵掉落在膝头书卷上也未感知。
蓦地,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将那朵落花簪在了她的发上,鬓发微痒,林鹤笙猛地清醒过来,转头就见赵敛晴背着手冲她嘻嘻地笑。
“你来了呀。”林鹤笙眼睛里浮现一丝笑意,“怎么都没有声音,吓我一跳。”
“我还没声音呢,从进你们家后院的门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了。”赵敛晴往她身边一坐,捞过她膝头书卷翻着看了看,“这什么书……啊,《史记》。”
“嗯,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父亲也想让我多读些。”林鹤笙将书卷抵在心口,“或许我所疑惑的事情,终归能在浩如烟海的史书里找到答案。”
“事情?什么事情啊?”
赵敛晴为难地刮了刮脸,看书写字那都是她弟弟爱好的事情,她从小到大就很难在书桌前坐住,却难得手帕交是个小书虫,她一直觉得很神奇。
“哦——”赵敛晴眼珠一转,抻长了音调打趣她,“我听说了,肃王选了你做王妃。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你不喜欢他?”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林鹤笙脸上飞红,“男婚女嫁,本就是媒妁之言,他是皇亲国戚,父亲也说,他会是一位好夫婿。”
“我看倒未必。”赵敛晴翘着腿,被林鹤笙拍了一巴掌后才悻悻放下,“今上除了咱们太子殿下能把哪个儿子看得入眼,我之前跟小叔觐见的时候偶遇过那位肃王,瞧着一脸阴鸷的模样,不像是什么好人。”
林鹤笙微微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有些迷糊的:“啊?”
“要不,我带你跑吧。”赵敛晴胳膊一伸,环在她脖子上,“你就说要跟我去边塞见识见识,等你回来了,婚约肯定也取消了,你就不用嫁给那个阴森森的肃王殿下了,好不好?”
“可是陛下圣旨已下,我走了那是抗旨不遵。”林鹤笙垂下眼帘,“而且……我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啊呀,父亲父亲父亲,我跟你说什么怎么都是你父亲。林鹤笙,你没有自己的是非判断吗?”赵敛晴急了,叉腰蹦在她眼前,“我爹还不同意我上战场呢,那又如何,我还不是照样跟着小叔摔打历练,过得好不快活,你呀,天天读这些书都读傻了——”
食指在林鹤笙眉心一戳,赵敛晴常年习武,指尖有薄茧,戳在林鹤笙这等细皮嫩肉的大小姐额间一戳一个红印,她下意识伸手捂住,看着手帕交的赵敛晴狂放道:“徜徉于天地,才是真逍遥!”
“林鹤笙,你要做你自己觉得对的事。”
林鹤笙,你要做你自己觉得对的事。
明堂上,目光灼灼之下,所有人都盯紧了这位太子妃,没有人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就连赵敬时都紧张地盯着她。
半晌,她轻移莲步向前,柔柔在屏风前拜下:“儿臣给陛下请安。”
“起。”靳明祈现在很不安定,语气也带了几分不耐,“太子妃如果没有旁的事,就先退下吧,你让太子也先放宽心,剩下的事——”
“陛下。”林鹤笙没有起身,甚至略带生硬地打断了他,“儿臣不是为太子而来,而是为当年的怀霜案而来。”
她缓缓抬起眼:“儿臣手中,有当年郑丞相被诬告的证据。”
一石惊起千层浪,满堂哗然,她说她有郑尚舟被诬告的证据,背地里指控的人是谁不言自明,林禄铎五官都扭曲了,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向来柔声细语的女儿说出口的。
“林鹤笙……”
“父亲,不要一错再错了。”林鹤笙闭了闭眼,不让泪水流下来,“你们要做什么事,我都知道的。”
早在林禄铎与靳怀霁密谋的那个晚上,林鹤笙送羹汤的那个深夜,她听见了他们的交流,知道他们意图推韦颂塘当替死鬼,也知道他们所谓留存了“后手”。
她只是一直在装作不知道。
直到那一日纪凛找上门来,她的所有纠结不安都有了存放之处,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错觉。
她心里早知这些事情不对,这些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但因为父权,因为夫权,她都默默地忍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她心里清楚靳怀霁心之所往,知道他一旦成功,自己便是一国之母,可是,那真的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陛下,儿臣在林丞相书房中找到了这封书信,字迹与家父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