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脚步刚迈出半尺,他便猛地顿住了。
庭院里月光正好,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晨露的清新。
他是男子,而时大人虽身负官职,终究是女儿身。
此刻光天化日之下,她刚从险境中脱险苏醒,身心俱疲,他若贸然闯入内屋探望,于礼不合,更怕传出些风言风语,有损她素来清正的名节。
崔九紧握了握拳,指节微微泛白,眸中的急切渐渐被克制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对那小婢沉声道:“仔细照看,若时大人有任何吩咐,或是身子不适,立刻来报。我去去就回。”
小婢连忙应下,转身又进了内屋。
崔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未动,直到确认屋内再无异常,才转身快步走向驿站后院。
那里拴着他们带来的信鸽,是与外界传递消息最迅捷的方式。
他取来笔墨纸砚,借着廊下的石桌匆匆书写。
笔尖在纸上划过,力道几乎要透纸背,字迹却依旧工整清晰:“公子亲启,时大人已寻得,于河道获救,今晨苏醒,暂无大碍,我等正护送返程,不日可抵楚州。九叩上。”
寥寥数语,却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平静。
将信纸仔细卷好,系在信鸽的脚环上,崔九走到院墙边,望着那只灰羽信鸽振翅而起,盘旋两圈后便朝着楚州方向疾驰而去。
“公子,您且宽心,时大人没事了……”
他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自语,眼中终于露出一丝释然。
想来他家公子这两日的模样,简直是将自己往绝路上逼,此刻这封信,便是能救公子性命的良药。
浑浊的河水奔腾不息,带着初春的寒意,拍打着岸边的青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崔知浩一身青衫早已被风吹得凌乱,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往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憔悴。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了。
自从得知时晚夏在楚州境内失踪的消息,他便如遭雷击。
他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带着人沿运河两岸搜寻,从晨光熹微到暮色沉沉,再到星月无光,脚下的路不知走了多少,喊出的名字被风吹散在河面,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崔大哥!你冷静些!”
林逸羽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声音里满是焦急。
就在刚才,崔知浩望着湍急的河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猛地挣脱了他们的阻拦,要往河里跳去。
“放开我!”
崔知浩的声音嘶哑破碎,眼中布满血丝,“晚晚她一定是落入了水里……我去找她,我要去陪她……”
“胡说什么!”
赵虎虎目圆睁,从另一侧死死抱住他的腰,粗声劝道,“时大人吉人天相,定然没事的!我们还没找遍所有地方,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你要是跳下去了,将来时大人回来了,找谁去理论?”
林逸羽也连忙附和:“是啊崔大哥,你想想,时姐姐那般聪慧坚韧,怎会轻易出事?”
“或许她只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正在等我们去救她。你若是垮了,谁来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