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骗子顿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外套的纽扣,似乎在斟酌措辞。
“有些人看起来很慷慨,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予,特别是那些来历不明的朋友。”
亚瑟故意咧开嘴,露出一个粗犷的笑,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他阔绰,这不就够了?难道我还得像那群平克顿鬣狗一样,先查清每一张钞票是从哪偷来的?”
“但这背后并不仅仅是钱的事,亚瑟。”
何西阿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也变得轻而缓慢,“这位普莱尔……他的身份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很多年前,我听闻过这样的东西,华丽的衣着,诱人的报酬,让你以为是远来的商人或贵族。
但那东西……那存在,只是披着人的皮。
他,或是它,图谋的很可能是比钱更——”
“谢谢你,何西阿,但是,停。”
亚瑟举起双手,“我懂你想说的是哪套。
但问题非常简单。”
“假如我是那些……管它是什么鬼东西吧,干嘛要图谋我?”
何西阿一愣:“孩子,你的价值远比你想象的——”
“——打住,何西阿。”
亚瑟粗声打断,“瞧,我,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粗人,还他*的三十好几了。
但我有枪,还很清楚怎么用。”
“再瞧那些阔佬,那些娇滴滴的少爷小姐。
当我和他们一起走在街上,选谁下手更容易?换是那些鬼东西,你会选谁?”
他冷笑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会随便让人牵着鼻子走?”
何西阿静静打量亚瑟。
他和达奇当年收留的那个街头孤儿已经长成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男人,六尺多的个头,厚实的肌肉,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让很多人变得客气又谨慎,眼下还得加上衣着:
崭新的衬衫,布料细密,色调是微妙浅灰,像是晨雾中的教堂;马甲也是新的,极深的红色,镀金纽扣,剪裁恰到好处地强调出结实的腰,一看就不是普通镇上裁缝能做出的活计。
单有这一身,可以是亚瑟突然想要体面些,又或者洗劫了哪个倒霉的富人。
但短短三趟外出,就换过包括帽子在内的三个大全套,每套都精心搭配,都不像亚瑟会费心挑选的装束……还有那枚刺眼的金戒,在亚瑟右手无名指上闪着警告般的光。
好马,定制服装,加上那枚昭示似的金戒,这让亚瑟看起来几乎就是个城中阔佬,会出现在赌场、邮轮、赛马场和高档旅店,而不是这个位于野外的简陋营地。
这改头换面式的改变像是一份无声宣告,仿佛那位神秘的普莱尔正借此向他们炫耀:看啊,你们的亚瑟·摩根,已然打上我的标记,从此为我所有。
但,亚瑟又确实是个令人生畏的枪手,何西阿所知最优秀的,甚至可能是这片荒野上最致命的。
何西阿见过太多人倒在亚瑟的拳头和枪口下,让他的担忧像极了一个不愿孙辈出门的老祖母。
“也许你说得对,孩子。”
何西阿叹了口气,无奈地表示让步,“你确实……不是容易让人摆布的类型。”
亚瑟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所以,你都查出了些什么?”
他看着何西阿从外套内袋掏出叠信纸,略微发黄,整齐折叠,背面透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压痕。
想到何西阿这几天就在为这事东奔西走,亚瑟胃里一阵发紧。
“一些都市传言和乡村怪谈。”
何西阿轻描淡写地说,“也许你可以当睡前故事看。”
“正好。”
亚瑟咕哝,“我不记得上次看书是什么时候了。”
他伸手去接,动作却牵扯到了肋下淤伤——见鬼的邪祟赶路不看树,害他一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