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当晚,他就拉着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神色凝重地商量此事。
果然,老母亲一听,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坚决反对:“儿啊!不行!绝对不行!那老林子是能随便进的吗?多少年没人敢往深处走了!那里面瘴气迷雾、虎狼蛇虫、沟壑悬崖,啥危险没有?你忘了前屯老李家的大小子,几年前进去就没再出来!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跟你爸可咋活啊!咱们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架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第4章绝境寻参入深山,步步惊心为父安
廖莫凡所住的村子,是在长白山脉尾部的一个小山坳里,隶属于吉林磐石下面的一个小村落,北方人称之为屯。小屯出门就是连绵的大山,他小时候确实经常和小伙伴一起进山采蘑菇、摘圆枣子(野生猕猴桃)、找猴头菇、抓林蛙。对附近的山林还算熟悉,一般不会迷路。他也懂得一些野外常识:进入陌生区域要沿途做下标记(砍树皮、摆树枝),或者依据树木的茂盛程度(南侧通常更茂盛)和太阳的方位来判断方向。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粗糙的手背,试图用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语言安慰她:“妈,您先别急,听我说。您儿子我不是愣头青了。我心里有数,就在咱们以前常去的那片林子周边转转,不往真正的原始深山里钻。我多带些家伙事儿,柴刀磨得锋快,还有防身的短刀,遇到一般的危险能应付。再说了,我就去几天,找到参就赶紧回来,找不到也立刻撤,绝不硬撑着冒险。妈,这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快速来钱的法子了,为了爸,我必须得去试试!”
母亲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又扭头看看炕上气若游丝的老伴,沉默了。屋子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母亲压抑的啜泣声。许久许久,她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绝望而又无奈地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儿啊……我的儿啊……你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千万!要是觉得不对劲儿,感觉有危险,啥参不参的,都不要了,立马掉头回来!人才是最要紧的!答应妈!”
得到母亲含着泪的同意,廖莫凡当晚就开始紧张地准备进山的东西。他找出那把许久未用的老柴刀,就着昏暗的灯光,在磨石上“嚯嚯”地仔细打磨,刀刃渐渐变得雪亮,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又翻出一个旧的、但结实的尼龙袋子,装了些硬邦邦的干粮(大饼子、咸菜疙瘩)、一壶水、一捆扎实的绳索、一把短把的锄头(起参用的),还有那把用来防身的、尺把长的锋利短刀。母亲默默地看着,最后偷偷把自己求来的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塞进了行李的最深处。
第二天,天还黑得像泼了墨一样,远处天际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灰白。村子里静悄悄的,连狗都还在睡觉。廖莫凡背起沉重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和炕上昏睡的父亲,一咬牙,毅然决然地踏着晨露,向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轮廓走去。
走进山林边缘,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腐叶、泥土、草木的清新的味道。可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格外沉重,肩膀上仿佛压着千钧重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而又忐忑。
山林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如轻纱般的晨雾,使得能见度并不高,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未知的危险感。脚下的落叶和枯枝发出“沙沙”、“咔嚓”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山林古老的故事,也像是在提醒他每一步都要小心。
廖莫凡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不停地在四周的草丛、树根、背阴的山坡处仔细搜索着人参那独特的踪迹(三片复叶掌状,红色人参果)。他专挑那些阳光不易直射、土壤湿润、腐殖质深厚的背阴山坡寻找,时不时需要用柴刀劈开挡路的杂草和那些长得七扭八歪、带着尖刺的藤条树枝,开辟前行的小路。
走了大概一两个时辰,林中除了鸟叫声和他的脚步声,一片寂静。突然,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传来一阵急促的“簌簌”声响!廖莫凡的心猛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柴刀,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晃动的灌木。
“扑棱棱——!”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受惊地从草丛中蹿了出来,惊慌地叫着飞向了远处。
“呼……”廖莫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怂货!自己吓自己!”但同时也更加警惕,这山林里,确实大意不得。
到了中午,太阳升高,努力透过层层叠叠树叶的缝隙,在林间空地洒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廖莫凡找了个看起来安全、干燥的大树根底下坐下,拿出硬邦邦的干粮,就着凉水,艰难地啃着,算是解决了午饭。休息了片刻,缓解了一下疲劳,又继续踏上寻找人参的渺茫之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西斜。他爬了好几个山坡,钻了好几条沟谷,眼睛都快看花了,却连人参的影子都没见到。常见的草药倒是见了几种,但他心心念念的那棵能救命的“草黄金”,却毫无踪迹。
廖莫凡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上火,嗓子眼发干。但他也知道,找参这事儿,三分靠努力,七分靠运气,急是急不来的,很多时候讲究个“缘”字。眼看天色渐晚,林中的光线迅速变暗,他不敢再冒险前行,必须尽快找个相对平坦、背风、靠近水源的地方,准备过夜。
他找到一小块靠近溪流的平坦石头地,周围视野相对开阔。赶紧放下行李,先是费力地捡来不少干枯的树枝和落叶,用随身带的火柴(用油布包了好几层防潮)小心翼翼地引燃了一堆篝火。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也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和一部分潜在的危险,至少能让大部分野兽不敢轻易靠近。
简单地就着溪水吃了口干粮,他抱着柴刀,背靠着大树坐在火堆旁。山林里的夜晚,温度降得很快,即使有火堆,也能感觉到寒意逼人。抬头望去,头顶那片天空被纵横交错的树枝分割得支离破碎,几颗寂寥的星星在缝隙中闪烁。
想着家里炕上病重垂危的父亲,想着母亲担忧的泪眼,想着巨额的债务和渺茫的希望,心里五味杂陈。他只能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向所有他知道的不知名的神佛祈祷,祈祷明天运气能好一点,能有所收获。
在这片寂静得只能听到火堆噼啪声、不知名虫鸣声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古怪鸟叫的深山老林里,极度疲惫的廖莫凡,抱着柴刀,靠着树干,伴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渐渐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浅眠之中。
然而,这片沉睡的山林深处,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明天,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他真的能那么幸运,找到那救命的希望吗?一切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