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小雪吧,因为她是我们下雪的时候抱回来的。”
马大洋一开口就把马小香的建议推翻了,他说:
“还是叫大雪吧,因为那天下的是一场大雪,到今天雪还没有化掉。”
马小香听了,很不高兴地说:
“还是小雪好听,因为她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女生。”
马大洋抬高声音说:
“还是大雪好,小雪很快就化掉了,大雪却化不掉。”
马小香说:“就叫小雪。”
马大洋说:“我说叫大雪。”
马小香再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伸出手在马大洋的脸上扇了一个嘴巴。马大洋眼睛里跟着潮汐般一涌,他的手也举了起来。当他的小胖手落到马小香脸上的时候,他就听到她哇的一声哭了。
听到哭声,马三多忍无可忍地开口说:
“你们他妈的都行了吧,你们他妈的都给我闭嘴,我已经烦透你们了。”
马小香的哭声并没有因此停下来。隔了一会儿,马三多又对马小香说:
“你不要哭了,就用你起的名字好了,叫她小雪好了。”
马三多的话刚刚说完,马小香的哭声就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马大洋说:
“爹,我听见马小香笑了,她嘿了一声。”
他的话音还没落,马小香就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音。
马三多在这串银铃般的笑声中舒展开宽大的身体,用手拍了拍身边刚刚有了名字的小雪说:
“睡吧,睡吧,我们都睡吧,你们的爹——我已经瞌睡了,哦——”
最先发出鼾声的是马大洋,接下来是马三多,小雪呼吸均匀,没有鼾声。马小香因为兴奋,一时无法入睡,只好将目光投向熄灯后罩下来的黑暗里,并一直向黑暗深处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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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第二十五章(1)
一个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会飞一样从他身边跑过去。
有人算了算,刘巧兰到省城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满八年了。八年里,马三多没有得到有关刘巧兰的半点消息。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比如米米经常会出其不意给马三多带来刘巧兰的消息,但他却不信,他甚至固执地认为,米米这样完全是出于对他马上能做城里人的忌妒。
又一个冬天来到的时候,沙洼洼再没有下一场雪。不是说沙洼洼以外的地方就下雪了,也没有。有几次天都阴瓷了,鼻子里都能闻到下雪的味道了,雪花虽然也星星点点落下来了,但风也随之而起。风把落到地上的和来不及落到地上的雪全都吹走了,沙洼洼只剩下被风吹来的厚厚一层黄沙。
冬天过去,春天就到了。
春天来了,母羊小白却不行了,它已经没有奶水可供小雪越来越有力的小嘴吮咂了。母羊小白死得很突兀,小雪还叼着它的奶头吃奶呢,它的身体却已经在她的吮咂中渐渐地冰了,渐渐地硬了。
马三多看了看可怜的小白,又看了看趴在小白胯下同样可怜的马小雪,拉来架子车,把小白的尸体搬了上去。
马大洋抱起哇哇大叫的小雪,跟在马三多的架子车后面。马小香本来想撇嘴哭出声音来,但她看到马三多和马大洋已经走远了,就把垂挂下来的清鼻涕左右开弓抹到手上脸上,追了上去。
结果马小香就跑到马大洋前面了,她伸手抓住车帮上的一根木条,扭头看了一眼抱着小雪正吃力地向前走的马大洋。马大洋喘气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出了村,上了南戈壁,马三多在马善仁的坟头附近停了下来。
马善仁的坟头差不多已经被风吹平了,几根蒿草杂乱无章地插在坟堆四周,渐渐显出将要成为一道篱笆的样子来。远天远地间,昏黄和浑黄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颠覆不破的整体。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切都显得苍凉无比。
马三多脱下身上的棉袄,挥起闲置了一个冬天的铁锨,开始在地上挖坑。马大洋和马小香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看看远处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的风景。
马三多的动作里满含痛失生命的悲愤,一个看上去不圆也不方的坑很快挖好了。马三多从车子上搬下小白的尸体,用一块席子裹上,小心地移到那个不规则的沙坑中。然后,马三多拿起锨,对站在一旁的马大洋和马小香说:
“你们还不跪下?难道你们不是吃了小白的奶水长大的?”
马大洋没有动,他看了看怀里眨着眼睛的小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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