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黏腻而拖沓,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
是啃噬。
清晰的、湿漉漉的啃噬声。
“咔嚓…咔嚓…”
那是坚硬的物体被强大的咬合力生生咬碎的声音。是牙齿穿透皮肉、撕裂筋腱、研磨骨头的声响。伴随着一种吮吸骨髓般的、贪婪而满足的“啧啧”声。
这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但在这片只剩下引擎轰鸣的诡异死寂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瘫跪在地的女生猛地一颤,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青年研究员停止了呕吐,身体僵硬地挺直,脸色惨白如金纸,死死盯着车门,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层钢板,看清里面正在发生的、足以摧毁理智的地狱图景。他胃里翻搅得更加厉害,却连干呕的力气都失去了。
柏清风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如同冻结的湖面。
但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却剧烈地收缩着,倒映着车门上那片狰狞的血迹,倒映着那轮悬在头顶、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月亮”。
啃噬声在持续。
咔嚓…咔嚓…啧啧…
单调,残忍,永不疲倦。
突然,车体毫无征兆地、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引擎运转带来的震动,而是整个沉重的钢铁车身,像一头刚刚饱餐一顿的巨兽,在满足地挪动它庞大的身躯。车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覆盖在车窗上厚厚的红色尘土簌簌落下。
那扇紧闭的、沾满了暗红血污的车门,正对着瘫跪在地的女生。就在车身晃动的同时,车窗上,那层厚厚的红土尘埃被震落了一些,露出了几道清晰的、自上而下的湿痕。
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垂死之蛇流下的血泪,正沿着冰冷的玻璃内侧,极其缓慢地、极其粘腻地向下蜿蜒爬行。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黄白色的粘稠组织液,在诡异的红月光下,闪烁着一种油腻而恶心的光泽。
那几道血痕越流越长,越流越宽,最终在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上,涂抹开一片狰狞而污秽的图案。
那单调而恐怖、仿佛永无止境的啃噬声,终于……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红月下的废墟。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
“嗤——!”
突然,那冰冷、短促、毫无感情的气流喷射声,再次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扇沾满了鲜血的厚重车门,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毫无征兆地、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再一次……向外弹开了!
门缝一点点扩大。
门后,不再是刚才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车厢内部,不知何时亮起了微弱的、如同劣质蜡烛般摇曳不定的灯光。这灯光非但没能驱散恐惧,反而将车厢深处映照得影影绰绰,平添了无数扭曲怪诞的影子。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和铁锈的味道,如同实质的粘稠浪潮,猛地从缓缓开启的车门缝隙里汹涌而出,瞬间将车外的人淹没。
在那摇曳的光线下,车门内侧的金属边缘和台阶上,沾染着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粘稠的、暗红发黑的血迹。一些细碎的、无法辨认的深色碎屑,粘附在血迹的边缘。
车门,彻底敞开了。
像一个无声的、黑暗的邀请。
那诡异的绿色灯光,静静地、执拗地流淌出来,照亮了车门外一小片布满碎石和扭曲金属的荒地,也照亮了僵立在原地、面无人色的其他人。
啃噬声消失了。
车门敞开着。
唯有那轮巨大、边缘模糊、散发着惨淡红光的“月亮”,依旧高悬在沉沉的、暗红色的天幕上,冰冷地、无声地,注视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