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几个牢房?
数不胜数。
可是她在的那儿却没有一丝声响,没有水声,没有喧哗声,没有牢头的声音,只有零星的几个火把照亮着牢房里的一切,发出微乎其微的火焰燃烧声。
阮绵疼得两眼泛花却不敢乱动,这一觉也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她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血染的衣衫已经成了黑色,肩上手臂上腿上的伤口和衣服黏连到了一块儿……光是想着那撕裂的疼痛她就浑身寒颤。
如果今天受伤的是那只鸟,他该哭成啥样?
阮绵顿时有了动力,艰难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掀开肩膀上的布料——果然,伤口和衣服早就黏在了一块儿。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力一撕——差点没又昏过去。
燕桓!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确定之前的担忧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他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带她回来不过是想锁起来严刑拷打吧!
肩上一剑,手臂上一剑,腿上几处划伤,阮绵花了许久才把所有的伤口和衣服撕裂开来,这样一来,衣服也破烂得差不多了。牢房自然是不可能没有药的,她于是忍着痛,依旧把撕了袖子的衣服穿了回去。当最后一颗衣扣扣上的时候,牢门外的铁链声也响了起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咣当一声,牢门的锁被打开丢在了地上,两个侍卫吆喝道:“哟,醒了啊。醒来就跟哥几个去见陛下。”
阮绵颤颤巍巍站起身,结果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磨磨蹭蹭做什么!”
“大胆!”她咬牙抽痛,狠狠回眸瞪那侍卫,冷喝道。
这种宫里养惯了的侍卫,最能被惊着的两个字莫不过“大胆”,最惧怕的是“拖出去”。那侍卫也许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着了,又或许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他匆匆退后了几步,居然一路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宫闱大内已经粉饰一新。阮绵被侍卫押解着路过一处湖泊,本能地朝湖泊南方忘了一眼。那儿曾经有个后妃宫名曰凤临,五年前一把大火毁于一旦,五年后旧址上盖了新宫,真的已经没有一点痕迹了……
可是,记忆如同长河,大浪淘尽不过沙石,真的记忆只会沉底,消不了也散不去。
她在凤临宫前驻足,直到侍卫又一次焦急地催促,“还不快走!”
“诶,这不是阮小姐吗?”一个讥诮的声音响起。
阮绵一抬头就见到了个讨厌的人,严竹。她跟随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缓缓而来,迎面与她撞上了。
那两个妇人阮绵还依稀认得出个轮廓来,她是父皇以前的妃嫔。原本先帝驾崩会有几个妃子陪葬的,可是她的父皇死得蹊跷一切从简,当年的皇后又早逝,故而仅剩下的几个妃子就都顺理成章地成太妃了吧。
妇人走在最前头的是当年的殷妃,也是当年唯一和她的娘亲有所走动的妃嫔。她疑惑道:“竹儿,她是?”
严竹笑道:“殷太妃有所不知,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在林子里怎么得罪了刺客,惹了一身的伤。”
殷太妃皱眉道:“御医没看么?”
严竹道:“陛下不让,也许是她和刺客有勾结。衣不蔽体不成体统,我们还是先走吧,省得坏了赏花的兴致陛下怪罪是小,让两位太妃不能尽兴可就是竹儿的大罪过了。”
殷太妃却迟迟不肯迈步,只是盯着阮绵的脸细瞧。
阮绵来不及闪躲,狼狈的对上了她的目光。
严竹诧异,“太妃?”
殷太妃略略迟疑,终究摇摇头叹了口气迈步离开。
在她离去之前,阮绵听见了她最后一声轻叹;“这孩子长得真……”
真什么呢?她突然很想知道,好奇极了。也许见到燕桓会有结果。
第27章 牢狱
阮绵被带去了御花园,她在湖边见到了自己的模样:衣不蔽体,灰头土脸,活脱脱像个走入富家花园的乞丐,还是个被毒打后的乞丐。
水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小亭,几个舞姬水袖浮云翩然起舞,杨柳低垂,连同舞姬们的水袖一起轻飘飘地摇曳着。燕桓远远地坐在岸边,手里执着个杯儿偶尔一抿。歌舞升平。
两个人明明不到数十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他在天上,她在地底。
阮绵被带到了水边,侍卫一记刀背磕在她的腿腕,她就被迫跪在了他面前。她不服,咬咬牙站起身,又一记刀背砸下。到最后完好的膝盖也被磨蹭出了血,她最后一次站起身来之时,侍卫没有再动手,而是退了下去。
燕桓放下了手里的杯儿,一双眼里噙着一抹沉色,他说:“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