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他虽身有异象,但随着时间过去,异象渐渐消失,再也没见过神仙,照旧生老病死,只因自那日下山起,便与神仙绝缘。
故事简单,却有韵味,最后的结语亦是短而精妙:
“失之交臂,岂可得乎?”
俄而,天上下起几滴雨水,灰暗的阴翳垂下,笼罩整艘楼船,江水波光暗沉,赏景台处的人们陆续回到房间,殷听雪赶紧合起书,走到檐角下,回头却看见陈易一动不动。
细雨靡靡,零碎线条充斥天地,开阔的江面泛起层层雾气,殷听雪喊了陈易两声,他还是不动,正想走过去,却瞪大眼睛,耳畔边听见些许脚步声,雾霭中好似有道人影欲走欲近。
陈易凭栏远望,眼角处带着一点点金光。
身前是一位儒衫峨冠之人,从远方乘云踏雾而来。
“阁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陈易淡淡问道。
“道士……”
男子衣衫飘渺,如似化云,迎着陈易的打量,缓缓开口道:
“你可知何为天道?”
陈易眯起的眼睛睁开些许,问道:“怎么个天道法?”
“大的道理,想来你也读过诗书,不过乎‘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儒衫男子停顿片刻,缓缓道:“落到小处,便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如圣人所言:‘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
陈易不动声色,托手接着道:“还请继续。”
儒衫男子接着道:“事不可做尽,福不可享尽,一路以来,我先后化形两次,一次变作村中稚童,赠你仙果,你却半点不受,这不是把善事做尽?一次变作乞丐,向你索食,你却半点不留,这不是把福给享尽?
我虽不如圣人博闻,但也听说古人常说:‘满招损,谦受益’,世事该张弛有度,不偏不倚,否则来日必有祸端,需知人的兴亡就在于‘过犹不及’四个字上。”
把话全部听完,陈易面容凝重,出声问道:“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儒衫男子挑起眉头,仍施施然笑道:“你是修道之人,所求为悟天道,长生成仙。既然如此,那就该知晓明白,该回到大的道理上:‘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善有没有报,恶有没有报,都是天常,与人无关。”
陈易微微摇头,道:“我不这样想。”
儒衫男子终于少了分淡然之色,眉头拧起,冷声道:“你可知我乃青弋江神?那山头三十七人,皆为你所杀,只剩这苏家次子,你将他重伤,事已至此,你犹不放过,还故意在他身上留一道气息,想引蛇出洞,尽诛苏氏有罪亲属!你不觉得过犹不及了么?!”
声音朗朗,青弋江神身后顿时大江涛涛,浪叠千层,如同水面上浮起巍峨大山!
龙王做怒,恩威并施!
却不曾想,那人却扯来一张椅子,当头坐下,
“原来你是要说这个,那容我先伸伸脚。”
袁琦瞬间面沉如水,眸中似有惊涛骇浪席卷,半晌后,他脸上挂起渗人至极的冷笑,面容隐有龙相。
“愚昧无知,不知天道。”那人哀叹道:“我已三次点你,事不过三,你仍执迷不悟,是无缘做神仙了。”
刹那之间,一身悠长的龙吟如惊雷响起,天上黑云汇聚,重重叠叠,袁琦破空入云,万丈云雾间探出硕大龙首!
“我好意点化缘法,叫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竟不领情!”
陈易哈哈大笑,背上长剑铿锵出鞘,云雾间嘶出金石磨过剑鞘的声响,脚步一点,身如黑剑般反身冲入风暴当中!
殷听雪瞧着声势浩大,害怕起来,赶紧躲到门后,捂住耳朵探出半个脑袋。
乌云滚滚,漆黑如海,一道道崎岖蜿蜒的线条生拉硬扯,将云海划开一层又一层,庞大的龙躯上,天幕因雷霆忽白忽暗,那道袍身影转进转出,如同踏着电光舞剑。
银海掀起惊涛骇浪,龙王的咆哮夹在涛涛大江,浪花滚滚,楼船浮起浮落,如同一叶扁舟般渺小至极,那船中大小客人抱头鼠窜,满脸惊恐地盯着天边异象。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雷霆竟有停歇之势,反而,陈易的身形闪得愈来愈快,剑光如暴雨倾泻,雨丝渐渐染红。
哗!
酣战玉龙,杀气横隔天空,鳞甲如白雪般满天飘落!
陈易浑身尽是龙血,面容平静,青弋江神扯着庞大的染血龙躯,张须舞爪,已是怒不可遏,声音滚动天地。
身后黑云齐聚,紫气横生,竟要引来一道九天玄雷!
“叫你事莫做尽,人莫做绝,你偏要斩尽杀绝!可知我执掌青弋江近千年,难道引动不了天地异象,断不了你这道士成仙之路,敬酒不吃吃罚酒,舍得一场神仙指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