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还在更南面。
想到要在那里与周依棠和陆英会合,陈易的心便躁动些许……觉察这一点,殷听雪默不作声地攥紧他的手。
正在殷听雪要开口说上两句时,耳朵忽然一抖。
“道长、道长……”
清脆的孩童嗓音兀然响了,陈易转头看去,树丛间有个稚童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大堆果子,朝前奉了上去。
一颗颗果子硕大饱满,鲜脆欲滴。
“跟一路终于追上您咧,我爹妈叫我过来谢谢道长除害。”稚童扬起个大大的笑脸。
陈易虚眸打量了几眼,半晌之后,笑道:
“回去吧,不必了。”
稚童又问了一句,还是得到同样的答复,只好转过身走了,一边走还一步三回头。
殷听雪觉得这小孩面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
白莲教乱在湖广闹得沸沸扬扬,以致于龙虎山都不得不封山以待,但南阔县远离战乱腹地,保有一方清平,仍是一派过年后喜气洋洋的面貌,街上车水马龙,来往行人摩肩擦踵,城门内外不少贩子沿路吆喝,一切仿佛照旧,只是人们早早地学会了一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发糕、热乎乎的发糕。”
“卤杂下水、卤杂下水…”
“卖馄饨咧。”
一众贩子中,载满糖葫芦的竹签稻草棒晃过了街,便被人叫住,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道袍,递来两文铜板,二话不说地便摘下了一根糖葫芦,贩子也不耽搁,端着竹签稻草棒就走了。
女孩有些腼腆又欢喜地尝起糖葫芦。
这不过南阔县里的一幕小小街景。
真正大的街景在另一头,在县衙外。
鼓声阵阵,鸣冤鼓被锤得瘪下又蓬起,一位上了年纪的、衣着得体的五十岁老翁见县令出来,纳头便拜了下去。
“小民寿傲贾家中小女失踪两日,恳请县令做主寻人!”
周围老百姓里外围了三圈,好些人认出这老翁是县里出了名的寿员外,素来宅心仁厚,一下议论纷纷。
“寿员外啊…他这…唉,好人没好报。”
“她女儿也是苦,自小体弱多病,前不久刚刚来了个云游郎中治病,有点好转,刚刚订下一门姻亲,就给人劫去了,听说亲家都急疯了。”
“这事放谁身上不急啊,唉,都两日了,怕是寻不到了。”
不消多时,便有差人过来接寿傲贾入内,驱赶围观人群,但却驱赶不了愈来愈大的议论声。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寿家这等富户发现小姐不见,第一时间必是暗中寻觅,等候匪徒勒索,要上衙门也不会明着来,失踪两日来敲鸣冤鼓,已是寻尸的心。
寿员外之女失踪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间都不能免俗,茶馆酒铺之地更是说长道短。
时逢教乱,叫人唏嘘哀叹之事总是不断。
进城不久,陈易和殷听雪寻了间茶馆暂做歇息,点了三四个菜,慢慢享用之余,便是侧耳旁听馆内议论。
向这类人来人往的地方,都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别管是真是假。
有一伙脚夫喝了酒,高声道:“这种时候,怕是到哪里找都找不见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想找也难,唉…要我说,干脆就不敲鼓,还能留点名声,免得背后给人议论戳后脊梁骨。”
“去,你这不就在议论。”
“防的可不就是我这种人。”
“别说这种风凉话了,人死为大。”有人叹气道,虽然人还没死,但女子失踪两日,在人心里已经与死无异,“人寿家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呢,一句被神仙下凡点化,上山修道就完事了。”
“对头对头,都说被神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