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差爷。”
老道正要往左走,马脸班头便往左跨一步,转而往右走,班头又跟着右走一步。
“差爷…这是……”老道露出质朴的笑脸,“拦着我不给走么?”
“不是拦你,入狱前见亲戚一面,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但是法不容情,最近县里来个新县尉,三把火烧得正旺,抓得紧,一不小心,明天下狱的就是我们了。我们心软开方便之门,你们呀,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怎么不晓得多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
老道的面色僵硬了几分,低着头正想装听不到,牵着牛就硬往外走。
马脸班头挥了挥手,就见几个差役站起身来,围在身后,好似一堵高墙。
老道颤起声道:“差爷你这欺负人啊!”
“你有难处,我也有难处,不懂互相体谅,反而冤我们欺负人?”马脸班头拍了拍手,冷声道:“道爷,你能冤得了我们么?”
说罢,马脸班头摊开了手掌。
老道盯住片刻,只好从袖口里掏出一两银子,可那大手还在,老道无奈,只能从口袋深处又摸出二两,但马脸班头还是不缩回去,老道深吸一口气,脱下梆臭的布鞋,从鞋底摸出最后一两压扁的银子。
马脸班头露出笑容,这才施施然地退后几步,放老道牵牛离开。
待老道渐渐走远,马脸班头回过头,把那几两银子甩到地上,
至于剩下那压扁的一两,太臭了,马脸班头想了想,塞进裤裆里,镇一镇这股怪味。
“来,接着玩!”
银子堆成小山,他抓起色子,正准备往下豪气一甩。
吱吱,忽听几声怪叫,马脸班头只嗅到股臭水渠的味,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堆积成山的银子,分明是几十头尾巴相衔的鼠王!
马脸班头定了下,脑子嗡嗡一片,还不待反应。
嘶!
裆口一疼!
…………
老道牵着牛走在上坡路上,回过头,远远瞧上最后一眼。
树荫下,差人们手忙脚乱,而马脸班头倒在地上,缩成虾状,发出痛苦的呜咽。
老道嗤笑一声。
满地乱爬的老鼠疯了似地咬人,接着仿佛食人般大口舔舐飞溅出的血液。
仿佛里面流出的不是血,
而是黄澄澄的香油。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道唱一声,牵牛转过头去,慢慢走出这座小镇。
………。。
老道牵着青牛,驮着包裹,照着来时的路走。
沿路无非随处生长的野花、杂草、树木,暮色沉沉下,交叠成灰暗颜色,跟来时的景象如出一辙。
然而,他那苍老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皱紧起来。
这路很叫人熟悉。
老道心思沉重。
而且…越来越熟悉!
林木夹杂的烂泥路上,万籁俱静,周遭死寂一片,分明是黄昏,天上却不见归来的林鸟,巨大的落差让老道心里愈发不安,而手边的青牛也蹬起蹄子来。
可老道只能继续走下去。